杜荷等人其实并未走远,距离营地中心也就两三百步,听说这边要比赛,一个个全兴致勃勃的冲了回来,蹲在新开辟出来的‘路’边上看热闹。

    程处默眼尖,只一眼,便咋咋呼呼的叫道:“哎哎,杜二郎,我好像看到你家小白了,娘嘞,十七公主要骑你家小白参加比赛,这胆子真大。”

    “啧啧啧,你们说,万一这次小白赢了怎么办。”

    “可能么,你自己说,这可能么?”

    纨绔们七嘴八舌,杜荷心理阴影面积趋于正无穷大。

    小白怎么了,小白可是汗血马好么,凭什么你们看不起小白,说话阴阳怪气的。

    “小白,加油(领会精神,当时没这词),你是最棒的,打败它们!”为了给小白争面子,杜荷挤在纨绔中间振臂高呼,替小白加油打气。

    无所事事的纨绔们,一个个唯恐天下不乱,见状也跟着叫:“小白,加油!小白,万胜……”

    一时间,李世民老脸无光,瞪了一眼傻笑的禁军头子常何。

    你是傻的么,手下好几万人呢,喊两嗓子能死啊。

    常何幡然醒悟,越众而出:“陛下万胜,陛下万胜!”

    营中三千黑甲,万余禁军,声震长空,气势如虹,一声声‘陛下万胜,陛下万胜’瞬间压制了众纨绔。

    李世民的脸瞬间黑如锅底,差点被气到原地爆炸。

    常何,你特么是猪脑子吧?

    人家喊‘小白加油’那是给马加油,你特么喊朕算什么回事?

    合着在你眼里,朕就等于一匹马了呗!

    朕当初怎么就脑子抽了,找这个么玩意儿做禁军统领。

    算了,这次回去调他去守玄武门好了,正好眼不见心不烦。

    一番骚操作,比赛的气氛达到了顶点,临时客串发令官的长孙无忌借此机会敲响了面前的大鼓。

    鼓声隆隆,战马奔腾。

    一匹匹或黑、或黄、或红的战马闻声而动,如离弦之箭电射而出……。

    下一刻,赛场上安静的如同鬼蜮。

    长孙无忌惊的连鼓的忘了敲了。

    所有人脑子里都在转着一个念头,这尼玛是什么情况?

    但见得,被众人‘寄予厚望’的小白傻夫夫的站在起跑线前,孑然而独立,马脸懵逼。

    杜荷傻了,纨绔们傻了,就连做好了冲刺准备的李怡也傻了,反应了好一会儿一鞭抽以小白的臀部。

    开启纯手动模式,追向前面那群时不时回头望过来,满脸都是幸灾乐祸的老货。

    这场面简直太滑稽了,不,应该说太丢人了。

    十贯钱的马果然跟它的主人一样不靠谱,竟然连闻鼓而进都不知道,还要手动加速,这叫什么事啊。

    李怡觉得脸像火烧的一样,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追上去追上去,绝不能被落下太远。

    小白隐约间似乎也明白了一些什么,望着前面几十个马屁股,有种被冒犯的感觉,奔跑中一声长嘶,速度陡然再增。

    某一个瞬间,赛场上似乎只剩下了小白与小十七的身影,人马合一,好像一朵红云贴着地面掠过。

    离弦之箭什么的已经弱爆了,或许用电光石火,一闪而逝来形容此时的一人一马才更加合适些。

    小白身上的小十七此时脸色开始由潮红变的苍白,隐约间似有控制不住小白的趋势。

    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杜荷会跑丢了。

    特么这种速度别说是一个新手,就算是骑马的老手也很难控制好么。

    前面,距离老家伙们越来越近,不多时已经追到一匹枣红色战马的身后,李怡略有些苍白的小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只要不是最后一名……。

    欸,等等,小白,你要干什么。

    就在追到枣红马身后的那一瞬间,李怡错愕的目光中,小白张开了大嘴,一口咬在了枣红马的屁股上。

    枣红马吃痛,嘶叫一声落荒而逃,错身而过的那一刻,李怡看到了上代驸马爷柴绍悲愤的脸。

    来不及道歉了,小白驮着李怡继续向前,然后……将目标对准了一匹黑马的后鞧。

    “小白,别……”阻止的话还没说出口,小白已经故技重施,在黑马主人尉迟敬德满是威胁的目光中‘吭哧’一口,将黑马淘汰出局。

    这是打算一路咬过去的节奏么?

    被李二宠坏的十七公主李怡尽管有日常看不起人的心态,可是看看前面那几匹马,心里压力还是蛮大的。

    可问题是自己也控制不了小白了啊,眼下维持着不掉下去就已经很不错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李怡只能硬着头皮,对着前面大叫道:“闪开,快闪开啊,小白失控啦!”

    前面刘弘基一脸懵·逼,老子也想闪,可问题是你那马一直追在后面好吗,它根本不给任何机会……,完了。

    又是一声战马的惨叫,刘弘基败退。

    ……

    伟大的皇帝陛下李世民听着身后如同雷鸣般的马蹄声,心里慌得一比,回头看了一眼,小十七已经距离自己不到两个马身的距离,而终点则还有大概百来步的距离。

    短短的一瞬间,父女俩有了片刻的眼神交流。

    李世民:你别过来,离我远点。

    李怡:父皇,对不起了,我也不想的,小白失控了。

    父女俩身后,一群黑着脸的老货早已经放弃了比赛,幸灾乐祸的看着前面的一对父女。

    心里不断给自己的仇人小白加油。

    上啊,小家伙,不要怂,咬,对咬上去,咬上去你就赢了。

    快啊,没多远了,再追上去两步就行,快点,咬它,咬它啊。

    距离终点越来越近,李世民回头的时候都能看到小白张大嘴里面的后槽牙了。

    好特么蛋疼,朕啥时候被逼的这么紧过。

    杜荷,你特么到底买了个什么玩意儿,这怕不是一只披着马皮的狗吧?!

    艹,跟它主人一样的尿性。

    终点近在眼前,李二顾不得许多,一提缰绳,坐下粟黄色战马纵身一跃……。

    与此同时,小白张开大嘴,‘吭哧’就是一口,正正好好咬在李世民战马的屁股上。

    就熟能生巧了,怎么地。

    “唏律律……”粟黄色战马剧痛之下,实力超水平发挥,纵身一跃便是三丈多,直接跨过终点上的旗帜,替李世民拿下了第一的位置。

    ……

    比赛结束了,伟大的皇帝陛下不负众望得到了第一名。

    十七公主李怡后来居上,勇夺第二。

    至于第三和第四……不提也罢。

    众目睽睽之下,小白昂首挺胸,虽败犹荣,不信……且看那二十余匹战马的后鞧,老子盖着印章呢。

    李世民将马交给身边随从,哭笑不得的看着李怡:“闺女,你这到底是什么马?”

    李怡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父皇,杜荷说这是纯血的汗血马,之所以卖的那么便宜,不过是因为卖马的那个家伙不识货罢了。”

    好吧,纯血的汗血马。

    李世民想不承认也不行,毕竟这小白后来居上,勇夺第二的事迹在这儿摆着呢,这还是因为起跑的时候落后了数十步,若是同时起跑,抢个第一怕是问题不大。

    “此马,他送给你了?”岔开话题,李世民问道

    “没有,是儿臣跟杜荷借的。”

    “哦,那等他来要的时候你跟他说,再借朕一段时间,过些日子还他。”

    ……

    “啥?你爹……不是,陛下把小白借走了?”杜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东西落到李二的手里,还有还给自己的可能么?别是再过几十年还回来一个尸首吧?

    可怜的小白,我错了,我不应该把你借出去!

    李怡脸一板:“怎么,我父皇跟你借马你还不乐意?”

    杜荷眨眨眼睛。

    小爷倒是想说不乐意来着,也可得敢呐,没看你爹正瞪着眼珠子往这边瞅呢?!

    摇摇头,杜荷违心的说道:“没有,小白跟着我那是明珠暗投了,正所谓千里马常而有伯乐不常有,小白能得陛下赏识是他的福气,总好过跟着我天天拉车。”

    “哼,这还差不多!”李怡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傲娇的仰起头,想了想说道:“对了,下午进山狩猎的时候我把胭脂红借给你,胭脂红是母马,性子温顺,比较适合你。”

    杜荷的内心是拒绝的,倒不是出于动物保护主义,而是以他的水平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收获,与其在山里转一下午,还不如留在营地等着吃烤鱼。

    但是李怡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说完之后便直接走了,丢下他一个人风中凌乱。

    什么叫母马性子温顺比较适合我,看不起谁呢!

    ……

    午后的阳光透过高大的树冠,照在地上有些斑驳,带着寒意的北风掠过树梢,时不时有枯黄的叶子落下来。

    一群没有老婆的单身狗们骑着马自林中呼啸而过,犬吠声此起彼伏,吆喝声不绝于耳。

    但杜荷只能骑着胭脂红慢慢跟在李怡的身边,对单身狗们投以羡慕的眼神。

    想到出发之前李世民威胁的眼神和郑重的交待‘好好照顾小十七,出了问题,二罪归一’杜荷就头疼。

    自己怎么就二罪归一了,明明是你闺女骑马咬了你的马屁股好不好,跟小爷有什么关系,堂堂皇帝陛下,还能不能讲点道理了。

    “你是不是很不喜欢跟我在一起?”小十七李怡突然开口,神情显的有些落寞。

    杜荷扭头,诧异道:“为什么这么问?你可是陛下的掌上明珠,金枝玉叶,皇室贵女……。”

    “我娘死的早,我还不懂事的时候,她就因病撒手人寰。我父皇虽然疼我,但他是大唐的皇帝,而且宫中……跟你说你也不懂,总之,父皇虽然疼我,却也不会总是陪着我。”

    李怡双眼失神的看着前方,喃喃自语道:“说什么金枝玉叶,皇室贵女,可谁不知道我们这些公主其实就是用来联姻的工具,显赫的身份不过就是代表了工具的材质不同罢了。”

    杜荷尴尬的张了张嘴,这话特么没法接啊。

    总不能说你别担心,我来娶你吧。

    小爷还没活够呢,好不好。

    气氛有些压抑,李怡身边的宫女和护卫不知什么时候退的老远,方圆十丈之内只有杜荷与她并行。

    感受着她身上消极的情绪,杜荷心中微微一动,探手从路边一棵柳树上扯下几枚树叶,挑挑拣拣找出一枚还算合用的含在唇边,轻轻吹了起来。

    开始的时候是几声尖利的杂音,但是很快,杂音变的连贯起来,宛如竹笛,如泣如诉。

    一首《女人花》曲调宛转悠扬,很是符合现在的气氛。

    李怡初时不觉如何,但听着听着人便痴了,随着声音不自觉的轻轻哼着。

    虽然不知歌词是什么,却能感觉到其中淡淡的忧伤。

    隐约间,似乎可以看到,一位怀春少女,在默默地等待着自己的梦中情人来带领她,启发她走出蒙昧,走向成熟。

    不知过了多久,曲子停了,李怡兀自不觉,等她渐渐回过神的时候,发现泪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模糊的视线。

    李怡毫无做作的拭去眼角的泪痕,这是她第一次去掉伪装在人前表现出自己真实的一面。

    不过,似乎很值得。

    单凭杜荷那一首不知名的曲子,足以弥补她今天所做的一切。

    “这首曲子很好听,能教教我么?”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李怡对正在摆弄柳叶的杜荷问道。

    杜荷耸耸肩膀,举着柳叶,实话实说:“这个我教不了,全是凭感觉在吹。”

    是的,就是凭感觉在吹。

    杜荷一个勉强能搞定简谱的万金油,连特么宫商角羽徽都分不清楚,怎么可能教别人。

    再说,就算他能教,那也是‘都来米发烧拉稀’好不好,放在大唐也没有乐器配合不是。

    不想李怡却误会了,白了他一眼道:“不想教就算了!没想到,堂堂的双绝公子竟然如此吝啬。”

    我……尼玛,这都什么跟什么。

    小爷是真的教不了好吧?

    再小爷跟你很熟吗?

    刚刚是因为同情你,才给你吹首曲子散散心的,你咋还得寸进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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