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荷赶到高州的时候比冯智戴晚了两天,漫步于高州街头,身边行人往来穿梭,街边叫卖声不绝于耳,有别于长安的各色美食让人垂涎欲滴。繁华是这座州城带给杜荷的第一印象,这说明冯盎治理地方的能力不错,或者说冯盎是一个很有远见的人,不会刻意的盘剥百姓,作为岭南的坐地虎这很不错。高州带给杜荷的第二印象就是,这里的汉民并不少,与僚民相比,至少占了一半,那些沿街的店铺,有八成都是汉人开的,只有很少部分是僚民在经营。“这里很不错嘛,一点看不出来有叛乱的样子。”程处默剥开一颗颜色晶莹的荔枝丢进嘴里,吃的汁水淋漓,吐掉里面的果核,很是意外的嚷嚷着。“这只能说明冯盎在岭南积威甚重,否则窦州距离这里只有不到三百里,不可能一点影响都没有。”杜荷接过话头,面带忧色。冯盎在岭南有很高的威信是好事,也是坏事,杜荷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假如他不支持改土归流怎么办,自己带来的三千人马显然斗不过他,难道真的要灰溜溜的撤回长安?“怕什么,难道他还敢跟朝庭做对不成,我就不信,到时候朝庭大军压境,他姓冯的敢说半个不字。”程处默满不在乎的咕哝着,一颗颗荔枝被他随手剥开丢进嘴里。憨憨有憨憨的优势,想问题十分简单,直指问题的根本,只要你不敢杀我,那回头我就调大军来围剿,或者干脆直接封了岭南与外界的各种通道,直接憋死你。刘仁实也是一样的态度,自己一行代表了朝庭,冯盎就算真不满意也得憋着,难道真敢把自己一行人给杀了不成,量他也没这个胆子。好吧,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吧,杜荷耸耸肩膀。……冯盎在城中的宅邸并不大,看上去有些不符合冯氏在岭南坐地虎的身份,杜荷一行人站在门前打量的同时,里面一个青衣小帽的家丁迎了出来:“敢问尊驾可是杜安抚使一行?我家老爷已经等候几位多时了。”虽然是疑问句,但语气却是肯定的语气。杜荷身份被叫破也不惊讶。事实上,如果对方认不出自己,那才叫咄咄怪事。“冯都督有心了,请前面带路。”笑着点了点头,杜荷等人跟在青衣小帽身后进了冯家宅邸。与长安粗犷的建筑风格不同,冯家宅邸显的小而精致,庭院里栽种着许多杜荷叫不上名字的花卉,虽然已经是十二月,却依旧开的正艳。穿过庭院,青衣小帽并未停下,引着众人又经过一道精致的回廊,拐进了一处典雅的小院子。小院的里面,数棵红色的珊瑚姿态各异,一处不大的水池中,数十尾观赏鱼因为众人的出现四散奔逃,最后又好像按捺不住食物的诱惑,重新聚拢到池边一位老者的脚下。老者大概五十多岁的样子,头发略有些花白,红光满面,气宇轩昂,见杜荷等人进来,将手中鱼食递给引路的青衣小帽,笑着说道:“去搬几把椅子过来,这几位都是老夫的客人,莫要怠慢了。”青衣小帽微微行礼退了下去,杜荷见状,大概猜到了老者的身份,上前行礼道:“晚辈杜荷,见过长者,这两位是晚辈好友,程处默、刘仁实,冒昧来妨,还望长者见谅。”老者哈哈一笑,声若洪钟:“哈哈……,都不必多礼,老夫与你们父辈都是旧识,来了老夫家里便像是到了自己家里一样,随意便好。”“多谢长者。”此时,青衣小帽已经带着人回来了,同时搬来了几把椅子,众人在池边坐下之后,老者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唉,杜贤侄若是不弃,便叫老夫一声伯伯吧。说来令尊与老夫也是知交,数年前老夫离开京之时还曾约定再见定要一醉方休。没想到如今竟天人永隔,想想着实在让人扼腕叹息。”“呃……,冯伯伯。”冯盎的态度让杜荷有些摸不清他的路数,依言叫了一声之后便不再说话。冯盎此时又看向程处默和刘仁实,半真半假的道:“你们两个小子,可还记得当初跟老二打架的事情,这么多年了,总不会还记着当年的那点破事吧?”程处默难得的没敢吱声,倒是刘仁实,讪讪一笑:“冯叔,当年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丢,丢人。”“哼,知道丢人就好,几个小屁孩,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大打出手,最后竟还便宜了别人,出息!”冯盎虎着脸骂了两人一句,接着又说道:“你们两个小子难得来一趟岭南,老夫已经安排人去叫老二回来了,回头让他给你们摆酒赔罪,当年的事情就忘了吧。”“不敢,当时我们也有错,岂能全怪二哥。”聊了一些往事,冯盎将杜荷三人照顾的面面俱到,既不冷落谁,也没有对谁过份热情,家长里短的说了一会儿之后,话题终于聊天了这次平叛。“杜贤侄,老大前几天回来的时候已经把你的想法说了。”杜荷怔了怔,之前他还以为冯盎并不打算提这件事情,结果没想到对方却先开口了。“不知冯伯伯是什么意见?”冯盎似笑非笑的看着杜荷:“老夫的意见很重要么?杜贤侄,你老实告诉老夫,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朝庭的意思?”“这个……,伯伯就当是我的意思好了。”杜荷暗骂了一声老狐狸。改土归流啊,这么大的事情能是某个人的意思么。不过,他却不能直说,毕竟直说是李世民的意思,便再也没有了转圜的余地。冯盎点点头:“既然是贤侄的意思,老夫倒想要问问,此举对岭南百姓有何益处?那些被贤侄迁到长安的土司、头人又能得到什么好处?杜贤侄,此事干系太大,容不得老夫不小心,你若还没想好,最好回去好好想想,否则别怪老夫不给你这个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