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日,吕煜并没有闲着,而是四处走动,顺便还去了一趟成皋县城。

    甚至还去了一趟虎牢关,看看这洛阳八关的风采。

    这时代的虎牢关,名曰旋门关,是汉灵帝为抵御黄巾之乱在洛阳周遭要道设置的关隘。

    旋门关作为洛阳东边门户和重要的关隘,南连嵩岳,北濒黄河,山岭交错,自成天险。

    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吕煜前去观看,发现果真如此。

    凭借他,想要用蛮力攻下,没有数万人,是拿不下这个旋门关的。

    想想日后这便是三英战吕布的地方,倒是让吕煜也有些神往。

    三日的时间,吕煜基本是骑着马,在陈三的引路下,走遍了成皋全县,从不同人的口中,也算是大致明白了成皋如今的情况。

    成皋如今有一万三千户,五万四千口人,按人口来算,已经是大县了。

    县中贼曹有部三百人,与三老一同管教县民。

    历经黄巾之乱,成皋虽未直接波及,但徭役赋税沉重,加之如今成皋县君是西园买官所得,平时更是鱼肉乡里,百姓苦不堪言。

    旋门关便坐落在汜水镇上,虽然粮草大头是从荥阳敖仓所调,但旋门关中有五千守军,便是小头,也让县中百姓吃不消,加之随意征调民夫,县中百姓愈加困顿。

    年景好的时候,饿着肚子便也活得下去,年景不好的时候,便是人相食之。

    人吃人,在这个时代,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世道如此,便是吕煜也改变不了什么。

    况且,吕煜知道,真正的大乱,才刚刚开始。

    按照原来的历史,汉末群雄逐鹿,然后天下三分。

    不过所谓群雄逐鹿,精彩是精彩,但汉末人口从接近6000万下降到不到800万,只能说这是英雄的盛世,却不是百姓的盛世。

    若是力所能及,我应该帮这些人做些事情...吕煜心中暗暗发誓。

    除开民生的消息之外,吕煜总算是打听到了他想要知道的消息了。

    那便是贼寇的消息!

    成皋北临黄河,南靠嵩山,成皋之名,也是取山岭高矗濒临黄河之义。

    有山的地方就有水,但在这个时代,有山的地方,多有贼寇。

    张角三兄弟虽然死了,但是黄巾之乱的余波,可远没有平息下去。

    果然在,成皋县南牛头山上,一月以来,便有山匪聚集,常常下山抢劫商旅,害人性命。

    只是这伙山匪人数众多,贼曹三百余人,根本不敢前去除贼。

    告知河南尹旋门都尉,几乎都是没有回应的。

    这事情,便搁置下去了。

    这种情况,也算是常态了。

    毕竟你杀了这伙山匪,过几日,又有其他人占山为王,山匪是杀不绝的。

    况且...

    杀山匪也是有损失的,没有好处的事情,没有人会去做的。

    但吕煜却明白。

    这伙山匪,恐怕就是他的机会。

    名望名望,从何而来?

    从品德,从名人大儒的夸赞恭维而来,从才气而来,更是从百姓口口相传而来。

    若吕煜能够将这伙山匪解决了。

    别的不说,他在成皋的名气,肯定是打出来了。

    不过...

    贼曹三百人都不敢奈何这伙山匪,想来这牛头山山匪也不是可以随意拿捏的柿子。

    而且最关键的是,吕煜手上无人,便是想要那些这伙山匪,都没有这个资格。

    “二郎,主人唤你过去。”

    吕煜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轻轻点头。

    “我稍后便去。”

    换了一身洁净的衣物,头上束发,吕煜便到内堂去了。

    屏风后面,吕伯奢早就等候已久了。

    “父亲,孩儿来了。”

    “坐。”吕伯奢轻轻挥手。

    吕煜端坐其间,也知道他这个便宜父亲为什么会唤他过来。

    三日时间,已经过去了。

    “可有改主意?”

    吕煜重重摇头。

    “孩儿心意已决。”

    “嗯。”

    吕伯奢轻轻点头。

    这三日吕煜走遍成皋的事情他也知道,以他对自己这个儿子的了解,既然是已经下定决心的事情,那是绝对不会更改的。

    这一点,倒是与我这个老头子有点相像。

    “那我便差人将举荐信送过去。”

    说着就要递给身侧的奴仆。

    “父亲且慢。”

    “哦?莫不是改主意了?”

    吕伯奢一脸疑惑的望过来。

    吕煜轻轻摇头。

    “既然典军校尉为我写了举荐信,孩儿自然也得让司徒晓得孩儿心中志向。”

    “原是如此,也好,你的自荐信与曹贤侄的举荐信一同与司徒,或许更有效果。”

    吕煜将袖口中的布帛拿出,上面只有零星几行字。

    “你这自荐信,太短了一些,不显诚意。”

    这自荐信三言两语,岂不是看轻司徒王允?

    “字在精不在多。”

    吕伯奢接过吕煜手上布帛,只是轻轻一撇,这眉头上的‘川’字就彻底消失了。

    “这?”

    看完这自荐信之后,吕伯奢才明白吕煜先前的那句字在精不在多的意思了。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此是何等胸怀坦荡之人才能写出来的诗句?

    “石灰吟,好名字,此诗若是被司徒看见了,此番举荐,定然是成功了。”

    “将此信好生送到司徒府,记着,不要以典军校尉的名义,以曹太尉结义兄弟的名义去见司徒。”

    如今曹操被朝廷通缉,虽说曹操敢写这个举荐信,也说明他与当朝司徒关系深厚。

    但曹操的名头,能不出来,最好不要显露出来。

    再者说,这举荐信下,也有曹操的署名。

    “小人明白了。”

    待下人离去,吕伯奢站了起来,从身后取出一个红漆纹路的箱子。

    这个箱子不大,但吕伯奢拿起来却非常吃力。

    “父亲,这是...”

    吕伯奢将箱子打开,里面居然有八块马蹄金。

    “此是我结义兄弟曹嵩所赠之物,放置多年,也无用处,你若要行大事,没有钱财是断不能成的。”

    “当然,这八块马蹄金也成不了什么大事,能招募乡勇百人,恐怕便已经是极限。”

    一块马蹄金就是一斤,可换万钱,也就是说八块是八万钱。

    但以现在的物价,八万钱恐怕也顶不了什么。

    吕煜粗略的算了一下,若是供养百人,这八万钱恐怕撑不了一个月。

    若是加上武器甲胄...

    这八万钱连水花都打不起来。

    而且只有百人,对吕煜来说明显是不够了。

    连除匪都不够。

    “父亲,八块马蹄金,恐怕做不了什么事情。”

    “为父明白。”

    吕伯奢跪坐回去,说道:“成皋到洛阳有百里之远,便是乘坐马匹,来回怕也需要七八日,任命文书,恐怕没有一个月的时间是下不来的,这段时间,你有什么打算?”

    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诗句自然是好的,但只会作诗是远远不够的。

    吕伯奢现在是在考校吕煜。

    若自己这个儿子真有能力,他定然全力支持,但若是没有这个本事,他自然也会极力阻拦!

    “孩儿这三日走遍成皋,所见之处,满目苍夷,百姓食不果腹,衣不遮体,县南牛头山上,还有山匪作乱。孩儿欲集结乡勇,去除山匪,为民除害。”

    “你可知那山匪狠毒,便是贼曹都不敢前去,你未曾军旅,能除贼?”

    “孩儿兵书都有涉猎,虽有纸上谈兵之嫌,但有大兄在旁周转,集结乡勇,除山匪应该不难。”

    若那山匪人数众多,早就下山劫掠了,不会只抢路过的商旅。

    只能说山匪人或许不少,但也没有多到应付不了的地步。

    “牛头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你也不知山上山匪情况,如何除山匪?”

    “集结乡勇,加之训练需要些时间,在这段时间内,孩儿便可派人去打探牛头山中情况,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山匪虽然恶毒,但多是被逼为山匪的,若有半亩田地耕种,吃得饱饭,谁愿意上山为匪?”

    吕煜的回答让吕伯奢暗自点头,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很严肃。

    “若牛头山的山匪不被你招安呢?”

    “那便让其自乱,山匪心怀鬼胎,只要孩儿许以好处,定然有卖命者,届时内外夹击,山匪定破。”

    “你如何知晓山匪可以收买?”

    “山匪虽然残暴,却也多义士游侠之流,孩儿大义相邀,许以好处,卖命者自是不少的。”

    吕煜知晓自己这个便宜父亲是在考校自己,便接着说道:“即便牛头山上山匪铁板一块,孩儿也可差人假扮商旅,引山匪来劫,届时设下埋伏,山匪自除。”

    “若事情有变,还有以下后手...”

    听完吕煜这番言语,吕伯奢心里面明白了,自己这个儿子,为除匪之事是做了很多准备了。

    不是为了逞一时之勇。

    他心中的担忧也是放下大半。

    “既然如此,为父定然助你除贼,然而召集乡勇需要钱粮,家中虽有薄资,但钱财不够,或许只有汜水王家才有这个能力助二郎成势了。”

    吕煜自然知晓这个汜水王家了。

    他的未婚妻,正是在汜水王家的人。

    汜水王家以粮食丝帛起家,生意涉及马匹铁器,家有巨亿。

    “你年纪也到了成家之时,明日备些礼物,便去王家,早些成家,也少看些春宫图...”

    “咳咳。”

    “父亲,那是大兄污蔑孩儿,孩儿岂会看春宫图这种秽物?”

    吕煜咳嗽两声,心里暗自发誓回去就把春宫图给烧了。

    这都成了黑历史了!

    将吕伯奢张了张嘴,准备说话,吕煜行了一礼,赶紧开溜。

    “父亲,孩儿这便去准备礼品。”

    吕伯奢轻轻点头,看着吕煜的背影,脸上却有担忧之色。

    那王恩之所以跟他定下婚约,是因为他与太尉曹嵩的关系,但现在他的这个结义兄弟早就避祸东郡了。

    他现在对王家的裨益,也变得可有可无了。

    商人最是没有原则道义的,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万一悔婚....

    吕伯奢轻轻摇头,轻叹一口气想道:

    希望我这个担忧是多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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