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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吾道长不孤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伏尔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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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疗养院的监控系统并不严密。

    这当然是疗养院的性质决定的。超人企业在超级大楼顶层运营的“云上疗养院”多是来度假的员工。这是公司福利的一部分。在这里度假的住户大多是都是偏年轻的公司员工――这也就意味着这里其实没几个智人,基本不存在老弱病残等困难群体,没有“住户突发意外后进行帮助”的必要。

    与之相反,少量的老员工会选择超人企业在日本富士山附近建的温泉疗养院。那里几乎没有基准人,全是真正意义上的老员工。基准人也不会去那里度假――那里温泉的水温对基准人来说就是冷水。

    大家都是来这里放松了。除开公共空间基本覆盖了监控之外,较为‌‌‎私‍‌‌密‎‌‎的空间内,基本都没有监控摄像头。

    如果将烟雾报警器、热传感器的灵敏度调到最高,哪怕是有人端着外卖走过都会触发、喷水,那么这套报警设备覆盖的区域就永远都不会发生火灾了。但是,这一片区域。这种做法的成本将远远超过收益。

    监控系统也是差不多的道理。“不留死角的监控”会让人产生额外的压力。毕竟这里是度假用的地方。

    这也就给了向山一丁点活动的余地。

    向山的义眼以人类难以完成的方式在眼眶内转动,快速扫过四面八方,锁定所有的监控摄像头。

    尽管所有人的义眼都在窃国者的掌握之中,但是“义眼的情报确实会被人截留用作监控”是一个无论如何不能曝光的消息,一点证据都不能流向外界。因此处理义眼监控信息的团队规模同样极小。

    “透过义眼情报进行监控”是一个只有极少数情况下才能开启的机制。窃国者在做“突袭向山”这种程度的大事时才会大范围启用。

    而疗养院安保部门那些负责看监控的保安却是企业聘用的员工,正儿八经的摆在那里的。

    窃国者所掌握的力量固然可怕,但是摊薄在整?世界之后,就不如“一般路人”了。

    向山哼着歌,转着圈。在旁人眼中,这位抱着快递的家伙家伙因为某些喜事而翩翩起舞。但实际上,向山只是力保自己进入摄像头的时候,面部可以正好被快递盒子遮挡大半。

    这张脸当然不是他自己的脸,不怕被认出来。但与此同时,这张脸也没有呆在这里的权限――这张脸只是个外部参观者,而这里是内部的疗养院。

    得益于创立者与董事长那随和的作风,超人企业的企业文化相当自由随意。向山动作也并不夸张。很快,他就越过了监控最为严密的大堂,朝着休息区前进。

    这个地方的规律便是“空间的功能越是偏向公共便越是严密,越是偏向‌‌‎私‍‌‌密‎‌‎便越是稀少”。除非是游玩本身会带来一定风险,不然的话没多少人乐意在严格监控之下与亲人朋友嬉闹。但是完全不设监控又会让人缺乏安全感。

    住宿区的走廊布满了监控,但房间内部却没有监控,并且隐藏有监控摄像头的可能性也不大。公司安全部门主管曾经是全球最危险的信息安全领域犯罪者,安全部门也有好些受招安的老黑客。这群问题儿童里甚至不乏跟FBI或空气FBI斗智斗勇的被害妄想症。这种人偶尔也会来公司疗养院度假的。甚至有人来疗养院的目的就是为了看看公司有没有什么邪恶的、放在暗中的监控计划。

    这些人的小小努力,当然没法制止窃国者釜底抽薪的行动。但是,当窃国者初步成功之后,这一点点努力也使得窃国者没有瞬间消灭所有反抗余地。

    尽管这种“余地”能够存在的时间不会太长。

    向山前进的方向是餐厅与住宿区之间的一段空间。在这几层里,自助餐厅、空中花园、温泉与住宿区被巧妙地集成,形成了错落的立体布局。

    向山倒不是不想直接在住宿区休息。只是,这里的安全系统多半被“伏尔甘”动过手脚。如果没有必要的话,向山并不希望在大楼内部进行非法操作。他可以在外面,在隶属于政府的系统里进行身份伪造,但是在这里进行非法操作不行。那样只会打草惊蛇而已。

    而向山真正的目的,是此时此刻最容易获得的无监控空间――共享休息室。

    超人企业在企业内部所有提供含酒精饮品的餐饮区附近,都配备了临时休息室。多年之前,不沾酒的向山便是负责将喝醉的伙伴塞进这种休息室的角色。这种休息室,申请使用的人、实际使用的人跟最后退房的人基本不是一个人,因此根本不需要使用员工卡,大部分可穿戴智能设备都可以通过蓝牙解锁“未使用”房间的门锁并设置临时密码。房间在检测到房内无人状态持续八小时后,会自动重置状态。

    严格来说,这确实是一个容易被利用的漏洞。但是啊但是,绝大多数人都会因为大楼门口的安检、电梯的权限检测以及疗养院区域外的门禁,而将这里默认作“已经经过重重检查的安全区”。

    况且,这个地方不是研究所也不是高层管理的私人场所,而是普通员工的度假区域。

    正常来说,也没人会盯着这里搞事。

    向山扫了一眼休息室。很好,对行动来说最有利的两个房间都还是闲置状态。

    在休息室,向山快速拆开快递。

    大部分都是零件或机械模块。

    向山现在所使用的义体,在表面上是非常合规的普通义体。而为了通过安检,他也几乎没有携带爆炸物。他的功能增强模块与武器,都是依靠这种方式运输。这些零件都已经拆成了“在常规安检看来毫无问题”的程度。

    但是,只要将它们从各自的快递盒里拿出来,重新组装,事情就会瞬间不一样。

    向山首先花了大概半个小时,将那一大堆零件与模块,进行了初步的组装。随后,他膝盖固定手臂,先后完成了两只手掌连带手腕的更替。再然后便是小腿、大腿内部的增强件……

    现在,这位参观者的身高拔高了十公分,在人群之中会显得更为显眼。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有在这种状态之下,向山才真正拥有“超越常人”的运动能力。

    向山换了一身衣服,以遮掩身形。同时他还带上了手套,来让自己那一双功能性远大于拟真度的手不那么刺眼。这一身搭配看着倒像是刚刚来度假的人了。向山甚至换了一对眼睛。从身上拆下来的玩意,连同刚刚组装好的武器,被向山一并塞进了一个超大号的履行挎包当中。

    向山站在休息室的大窗前。这个休息室的窗户外还有一层玻璃幕墙。向山沿着窗框寻找。这一层窗户没法打开,打开就会触发报警。不过报警器的机械结构是原始而可靠的类型,因此向山也可以使用原始的手段将之破坏。

    在做完这一切之后,向山开始了安静的等待。休息室的这扇窗户视野不错,往左边看就可以看到另一座高楼。向山小时候去春申旅游的那一次,正好是小雨。那一天向山的父母带着幼年的向山去参观春申著名的高楼。向山到地儿了才晓得那地方高楼有三栋之多。在三栋巨大的楼之间,风都迷失了,卷着水滴,形成了白色的桶状水雾,在三座大楼之间盘旋。小向山看呆了,并且从此认定,“好几栋高楼”是世界上最棒的建筑。

    而这小半年里,他与大卫就在附近那个‌‍‎综‌‌‍‎‎合‌‍‌‎‍大楼的高层盯着这里。

    向山与大卫一开始猜测“伏尔甘”究竟是以什么身份隐藏在这栋楼里的。大卫与向山一开始觉得,“伏尔甘”肯定是隐藏在超人企业的众多员工之中的,这样子找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但向山很快就想到了一个问题――“伏尔甘”与窃国者们真正的BOSS,如何解决互信问题?

    思维触及这一步后,向山才豁然开朗。

    “伏尔甘”恐怕是不得自由的。窃国者们必须保证自己能够随时在物理上毁灭“伏尔甘”,他们才敢用这个黑客。

    对,就好像当初祝心雨必须戴上项圈,各大国才敢让她进入罗摩计划的园区一样。

    不管“伏尔甘”最初是被迫也好,是自愿也罢。一旦计划启动,窃国者们就绝不会让他自由。就算他是窃国者大boss的初始团队,也一样是这个结果。

    毕竟,“窃国”干系重大。这是人类史上从未有过的事情。而做这种事,多半会引发心理上、情绪上的巨大刺激。

    万一这小子突然扛不住了,对着路人一阵竹筒倒豆子了呢?

    换位思考,如果向山处于窃国者BOSS的位置,他也一定会这样处置“伏尔甘”。

    “伏尔甘”在计划启动后,就会远离超人企业的一般员工。他会处在一个能被物理控制、被隔离,但必要时能够用最好的设备接入最顺畅的线路的地方。

    而实际上,这楼里还真有这种地方。

    大楼顶层疗养院上面还存在专供公司高层管理者使用的区域。并且,这里距离大厦物理顶端的卫星信号站很近。

    向山诸多离谱的梦想之中,有一条是“在超级大楼的顶楼,有个带卫星信号站的菜园子”。

    他为数不多的奢侈消费里,包括了实现这一条离谱梦想。

    总而言之向山在北平总部的大楼真的这么做了之后,大家都知道董事长喜欢什么了,于是顶层大型度假区也按照董事长的喜好打造了额外的空间。有员工将之戏称为“云顶天宫”。而预约“董事长严选套房”也成为了公司内部的一个小小风潮。每个超人企业超级大楼的顶层总归是有那个几块地方,名义上属于“向山和他的朋友们”。

    大卫与向山对萨普市超人企业分部的顶层区域进行了持续半年的观察。这块名义上属于向山但向山从未住过的区域里,确实生活着什么人。

    这时候,向山看见窗户外面飞过一只鹰。它在向山的窗户跟前打了个旋,又画了个弧线,就这样飞走了。

    那是大卫操控的无人机。

    “‘与预计一样,没有偏差’以及‘二号线路’……”

    向山将挎包挂在脖子上,轻轻拆卸窗框,轻盈跨出窗户,踩在玻璃幕墙与承重柱之间的连接件上,同时一只手的手掌反扣,真空泵提供的微弱吸力让向山将自己固定住。向山又将窗框放回原位,用速干凝胶稍稍固定。

    向山的鼻子顶着玻璃幕墙的外壁,脚下是一千三百米的深渊。这是一个正常人类完全无法发力的姿态。与生俱来的本能捏紧了向山那虚幻的心肺――向山完全替换了内脏,但那种“揪心”一般的幻觉依旧从本能之中迸发,企图将他拖下去,让他彻底摆脱这恐怖的现状。

    向山另一只手小心在背后承重柱上摸索,借助真空泵提供的力固定。他的脚小心翼翼地在玻璃幕墙的连接件上借力。

    只需要一点点技巧,向山就可以在这接近九十度的墙面上行动。

    这个原始的赛博武者,就这样一点点向上挪动。

    在接近顶端的地方,向山逐渐靠近了另一扇窗户。一扇亮着灯的窗户。

    向山心中立刻迸发出了“冲进去”的冲动。种种杂念――譬如“脚下不稳”的感觉,譬如“真空泵出故障”的担忧,化作强烈冲动,驱动着武者去做这一件不理智的事情。向山咬着牙,抵御这种冲动。向山借助玻璃幕墙的反光,观察着窗户内的景象。

    这可不像是什么极客的房间,普通的北欧风装潢,附带一些印度式神秘主义小物件。只看得到一台电脑。一个头发花白的印度裔男子端着一个咖啡杯,惬意得望着窗外,嘴里还说着什么。

    “‘伏尔甘’……居然还真的是你?”

    这个印度裔男子,正是当年的“伏尔甘”,只是身上多了一丝老态。

    向山没听过这种语言,但从神色上来看,“伏尔甘”此时此刻正处于一种极度放松的状态。“伏尔甘”说话的音量不是自言自语的程度,并且他很明显是对着谁说的。这种等级的黑客会在严密管控之中,向山觉得这应该不是远程联线,屋子里还有第二个人。

    从态度上看,“伏尔甘”甚至是对话之中较为强势的一方。这意味着房间内的人多半不是“保镖”与“监视者”。向山甚至可以凭借自己阅人的经验判断,“伏尔甘”在与另一人相处的时候,是将自己定义在“保护者”的角色上的。

    ――你的软肋?

    那么,“伏尔甘”放松的神态也是一个好消息。它释放的信息是,“监视者”不在这里。

    “伏尔甘”转过身去,离开了房间。等再次来到这房间的时候,他的咖啡里多了一个冰淇淋球。他又喝了几口咖啡,转过头去说了一句什么。

    而此时此刻,向山已经来到了他的窗框之下,一只手掌握住了窗台那数公分宽的凸出部分。

    在“伏尔甘”转过身体的一刹那,向山手掌发劲,一条胳膊带动整个身体飞腾,双足稳稳落在窗台。与此同时,一个提前固定在手腕上的破窗器贴了上去。电子激发的火药,推动钨钢撞针撞击玻璃。裂纹瞬间爬满了整扇窗。

    向山的后背一个短促冷脆的发力,以神似“寸劲”加“铁山靠”的技法打碎玻璃。他整个人倒飞着滚入房间。他的后背撞在地上,然后弹了起来。在半空中,向山调整姿势,从包中擎出主武器――一把形制接近长剑的链锯。

    不待“伏尔甘”反应过来。向山便扑倒了他,用链锯锯下这家伙的脑袋。“伏尔甘”在脊椎被切断的一瞬间就失去了行动能力。但是向山依旧切下了他的脑袋,还从包里抽出两张金属箔,一张裹住伏尔甘的脑袋,一张裹住伏尔甘的尸体,防止有可能存在的警报。

    向山站了起来,望向另一边,一个青少年――多半未成年的孩子抱着一大桶冰淇淋走了过来。从面相上看,他跟伏尔甘很像,也不知道是父子还是兄弟。向山倒是很庆幸刚才自己斩首的画面没有被这个家伙看到。他耸了耸肩:“我很抱歉,孩子……”他化作一个旋风,对着男孩侧颈狠狠来了一下。

    向山本来是想要将这孩子打晕。但男孩的后脑连同颈部居然完全是义体。向山这一拳将男孩打翻在地上。男孩尖叫“Why!”。

    或许是因为紧张,向山居然鬼使神差回了一句“BecauseI‘mbatman。”他第二拳几乎打断了那男孩的脖子。男孩终于不动了,只剩下手在颤抖。向山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他觉得自己还没有做好杀一个孩子的准备。

    向山闭上眼睛,重新接入了无线信号。他要接管这里可能存在的电子设备。窃国者不会任由这么一个大黑客随意解除网络。这里的无线信号多半是局域网。向山打算从这里带走“伏尔甘”的工作记录,看看窃国者绑架全人类的事儿还有没有得解救。

    向山首先去碰的,就是房间里唯一一台计算机。向山直接拆开机箱,拆下存储设备。这个时候,他也接管了房间内的摄像头。这些位于局域网中的摄像头全都在“伏尔甘”的掌控之下。向山认为,这多半是“伏尔甘”为了给自己提供安全感而设置的。它们的目标,恐怕是窃国者派来的“保镖”们吧。

    向山看到了更多的东西。他很快筛选出可能有价值的玩意。向山准备站起来。但是莫名地,他单膝跪地。

    ――这是……

    他的“想法”,没有被身体正确执行。

    ――出bug了……不……

    脑机接口的底层,“自我意识”到“运动信号”这一块依旧没有问题。但是,“运动信号”到“义体识别”这一块……

    外来的指令阻碍了向山的操作。

    出问题的是这具合法义体原本就有的部件!

    “伏尔甘”无疑是死了。就算没死,向山也不觉得那个脑袋能凭借颅腔内可能存在的供能,释放出足以穿透金属箔的信号进行骇入操作。

    ――不……不……

    还有一种可能。

    那个男孩。

    向山倒在地上。他看向那个男孩。

    那个男孩的手,不是无意识颤抖。那是类似于盲打键盘的状态。

    “伏尔甘”只是一个称号。被斩首的那个印度裔男人,确实在29年持有过这个称号。但顶着这个称号的未必一直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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