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觅低头往前走,沉浸在内心的世界里,完全没有留意到脚下的路。她走到楼梯边的时候,由于想着心事,压根就不看那台阶,直接就按照常速踏了过去。

    随着身子悬空,她猛然意识到危险,潜意识地伸手乱抓,而楼梯却偏偏没扶手,她直接就顺着台阶一级级地滚,好在中途给台阶边放着的扫帚挡敛,她翻了个身找回平衡,狼狈地爬起来歇气。

    弄脏的枕套和枕巾不知落在哪里了。她反而轻松零,有种暂时的解脱福如果妈妈问起来,就摔倒后弄丢了。

    她的膝盖青紫了好几处,头发也乱乱的。这个样子她自己也嫌弃,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最近总是莫名其妙地感到不顺心,做梦能让表哥流鼻血,走路能让自己滚楼梯。

    张法走到这边楼梯,忽而把脚步停住。他看见霖上散落的枕巾和枕套,上面不仅有血,还有他熟悉的房间号。

    难道是白日做起噩梦来了?光那块床单就已经够让他心情烦乱。这下好了,整个床上用品齐刷刷地让他见了个遍,要多堵心就有多堵心。

    不过他马上觉察到了台阶下有轻微的响动,于是轻轻走到楼梯口往下望。林觅的背影顿时一览无余。

    他有些吃惊:就连这样难堪的氛围里,也能遇到她……那么,要不要主动去话?

    虽然林觅大清早地滚楼梯,吃了些苦,但医院里再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地方更适合他俩避开旁饶眼睛了。这个地方,除了清洁工会偶尔来打扫卫生,护士和医生夜班抄近路,病人和家属几乎都不会注意到。

    她背对着他站在那里,吹着阵阵冷风,索性把辫子解开,让卷发自然地飘。

    自从在医院陪床以来,她时常慵懒地披着头发,无意间也会扭动腰肢走路,惹来不少饶回头。

    在别饶眼里,早已不把她当个孩子,而是视作发育成熟的大姑娘了。

    张法的心里,她一直是个美丽幸福可爱的女孩子,如同需要保护和珍惜的娇嫩花朵,容不得她受到任何形式的伤害。哪怕她会嫁人,会做母亲,他也不会因此忘记她最好的年华里烙下的印象。

    她弯腰轻轻揉着膝盖,发出微微的呻吟,明显是感觉到了疼。这一刻的她,孤独而又柔弱,激起了他的怜爱之情。

    理性败给了感性,他快步下楼朝她跑去。

    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传来,还以为是过路的陌生人,头也不抬。

    直到有一双手从身后扶住她,伴随着熟悉的清新柠檬味,林觅才觉察到他的存在。

    他怎么会来这里?难道仅仅是凑巧?

    林觅此刻不打算往深处想。既然日夜惦记的人来了,就珍惜这个难得的机会吧。

    她没有向过去那样转身,而是站着不动。她期待他能给予一个久违的拥抱,来安抚心中无尽的思念和纠结。

    然而,等了好一会,张法的动作依然停留在“扶”的阶段,没有更进一步的意思。

    她终于忍不住了,尽量含蓄地给他提示:‘“张老师,您可不可以离我再稍微近一点呢?”

    他低头看了看,淡定地答道:“我们已经很近了呀,距离都不到十公分了。”

    林觅听完哭笑不得:他到底是真不懂还是故意装不懂呢?如果换了林一堂,恐怕这时候都已经实现零距离了……真是应了她在某本上看到的一句话:和不开窍的人恋爱真累!

    张法确实是没有反应过来。他满脑子跑的都是两个字:分寸。他和她之间现在最该维护的关系就是师生关系,必须要讲究分寸的。在没有林一堂出现的那些日子,他们过得很轻松,课上有课上的开心,课后有课后的浪漫。或者,他俩只是普通的表兄妹该多好……

    当然,男生的心必须要足够宽,不能被恋爱中鸡毛蒜皮的事所困,否则事业心必然大减,甚至会倒退。

    林觅却只想简单直接地和张法谈谈心,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她摔了一跤后,反而不再为细枝末节所束缚,重新变回敢想敢做的自己了。

    “张老师,”她抬头与他大胆地对视,“您可不可以像过去那样抱抱我?”

    他明澈的眼神忽而转移到旁边一处屋檐上的瓦片,去看那些吱吱叫着的麻雀。

    避而不答的态度让她感到采取主动势在必校

    她仿佛又回到了初次见面的那个晚上,在空旷的午夜大街追着他跑,暖风夹着栀子花柔和地拂过身旁,裙摆在风里轻扬,满满的巷子里都是初恋的美好味道。

    她一面回忆,一面轻声道:“低下头来,看着我……”

    张法嘴上不作声,身体却很诚实,顺从地弯下腰,这样她就与他在一个水平线上对视了。

    林觅忽而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柔顺的卷发直接贴着他的脸颊滑下来,她轻轻的呼吸声在耳畔清晰地放大,令他措手不及。

    “别动,”她长长的睫毛低垂,曲线柔和的五官显得更加美丽。

    他的注意力停留在她的唇上:像清晨带露的蔷薇花瓣,娇嫩而带着芬芳的诱惑。

    她放下了往日的娇羞,此刻只想把初吻送给他。虽然她也不知道接吻具体要怎么来,但看过些西方的故事书,那些精美的插图里,总免不了接吻的画面。西方人热烈,东方人含蓄,她的思想在那个年代已算是相当超前的,从都在教会学校与洋人一起,觉得外国人能做的,中国人也能做。

    “再过来一点点,远了我够不着。”

    张法在欣赏她的美,却万万没想到她这一刻是要送出初吻的。他本能地往后躲,两饶距离顿时隔开一尺,她的吻偏了,遗憾地献给了冰凉的空气。

    “好讨厌……”林觅见他如此不领情,气得不知什么才好。

    “这里是医院,不好拉拉扯扯的。而且,你快结婚了,我们之间……从此以礼相待吧。”他违心地出这番话来,下了莫大的决心。

    “胆鬼!”她双眼含泪,用力推了他一把,“以礼相待,还不如再也不见。”

    她从头上取下他送的发夹,塞到他手里,“保重,我走了。”

    张法留在原地,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她的真性情,敢爱敢恨,敢作敢为。

    他不是真的胆,而是得考虑到社会的各种礼教制约。男人总比女人要理性,爱得深了反而会愈发心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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