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浅裳来的时候,淑妃的脸拉的很长。

    今日是送殡的日子,她主持后宫,嫔妃们都很乖觉,命妇夫人们也都十分赏脸,谁都知道,镇南王君临渊是她的儿子,这后宫,如今就是她的天下。

    偏偏,来了这么个眼中钉肉中刺的黄毛丫头,论身份地位,要狠狠压她一头。

    淑妃娘娘笑着看向墨浅裳,“皇后娘娘还病着,怎么就来参加陛下的葬礼了呢?来人,快扶着皇后娘娘回去吧。”

    淑妃一个眉梢眼角也没看向墨浅裳,直接扭头对底下一片命妇们缓缓道,“皇后娘娘到底年轻了些,宫变那日被吓出了点儿好歹来,自从进宫后就一直躺着了,今日可不敢劳烦她来,万一有个不好,那丢的可是皇家的颜面。”

    这话里话外,竟是说墨浅裳被吓疯了。

    命妇们看向墨浅裳的神色就变为了怜悯和不屑。

    淑妃挑眉看向墨浅裳,直等着这丫头沉不住气,最好跳脚闹起来,坐实了疯了的传言,要么,就灰溜溜地走掉,继续在慈宁宫里头安安分分地等死。

    没料到,墨浅裳的笑容哀伤,一字一句道,“本宫想到陛下驾崩,几次伤心到昏厥过去,整日以泪洗面。如今太医说已是无碍了,虽还是要将养将养,可本宫,怎么能够连陛下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淑妃瞪直了眼睛。

    ——为陛下伤心昏厥,整日以泪洗面?

    ——要见陛下最后一面?!

    “呵,没想到,皇后娘娘如此重情义。”淑妃差点绷不住脸。

    墨浅裳一身缟素,眼泪说掉就掉,“本宫要为陛下,最后送程行。”

    淑妃恨恨看着墨浅裳。

    好,这是你要留下来的。

    她勾了勾唇,看了看凤位,“太后娘娘,快请上座吧。”

    彩鸳初桃紧紧跟着墨浅裳,侍立在一旁,殿中一时寂寂,没有人再说什么。

    好在,祭典马上就开始了,墨浅裳在司礼太监的引领下,带着后宫嫔妃和宗妇命妇,一同前往祭坛,随后一同送葬,在相国寺送陛下最后一程。

    “娘娘……真的要让这个小贱人一直压着您?”

    淑妃差点将手中帕子撕碎。

    “宫里头是我皇儿安排的一切行程,我可不能折了我皇儿的面子出点什么差池,等到了相国寺,再慢慢计较!”

    “相国寺……呵,那儿还不是都听娘娘的。”大宫女浅浅一笑,搀住了淑妃娘娘的手,瞥了一眼墨浅裳的背影,不屑道,“咱们在宫里,多少人都被咱们的人给弄下来了,难不成还怕了这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想要既不得罪王爷又扳倒她的法子多的是了。”

    “她还不配我亲自动手。”淑妃想了想,笑了,“孙昭仪不是一直想给她女儿宝锦公主谋个好婚事吗?告诉她,这点小差使办好了,她女儿想要的探花郎,我就帮她从墨家手里夺过来。”

    孙昭仪接到了信儿,立刻便说头痛,躲进了偏殿,又让身边宫女叫了宝锦来。

    宝锦才过来,便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母妃,这是什么事儿,您把女儿叫了来?”

    “有消息了!你不是看上了探花郎景文佑了吗?”

    宝锦一抿唇,“景文佑已经许了墨莹珠了。母妃……我死了心了。那些歪瓜裂枣中,随便挑谁都一样。”

    “淑妃娘娘说,只要咱们弄倒了墨浅裳,景文佑,就是你的乘龙快婿。”

    宝锦深呼吸一口气。

    那可是景文佑,京城最大世家景家娇养出来的嫡长子,饱读诗书,金科探花郎景文佑。

    谁人不想嫁景文佑。

    “墨浅裳?就那么个蠢货墨浅裳?”宝锦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打小不是羡慕我的石榴裙就是羡慕我的凤头钗,跟在我屁股后面一声声公主娘娘叫着,对付她还不容易?怕她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是啊,听到这个信儿,母妃的心都踏实了。谁能想到这天上掉馅饼的事儿就砸到了咱们头上了呢呢。”

    “母妃,她可比以前的贵人好办多了。”

    “淑妃娘娘在她的侍卫里已经安插了人了,相国寺的主持也是娘娘的人。咱们只管动手就行,娘亲有个计策……不过,要你配合。”孙昭仪勾了勾手指,将计策慢慢说给了宝锦听。

    “好,娘亲,我听您的,”宝锦笑了笑,“墨浅裳那么蠢,一定会上当的。我一会儿在路上趁机和墨浅裳说话,戏弄戏弄她,为我们的计划做铺垫。她见到我一定会很高兴的。”

    孙昭仪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以后在宫里头的日子还长着呢,咱们少不得要倚仗淑妃娘娘。这件事情,一定要办好……”

    这边人正在密谋这,那边墨浅裳又害喜了。

    周围的命妇哪个不是人精,她生怕瞒不住,寻摸着仪式间隙,偷偷扶着彩鸳初桃的手到暖阁里吃颗酸梅压一压。

    而此时,好死不死,墨浅裳本尊的父亲,墨庭之墨尚书求见。

    看那神色,该是听了罗氏和墨莹珠的诬状,来找墨浅裳的麻烦来了。

    不愧是礼部尚书,纵然来势汹汹,可是还是将礼仪做的挑不出话来。

    墨浅裳递了个眼色,彩鸳初桃将暖阁里的宫人都屏退了。

    “父亲有什么话,可以直说,不用绕弯子。”

    “裳儿!”墨庭之若有所思地看着女儿,“你从前不是这般的,怎么进了宫就转了性子了?”

    以前是裳儿见到他就迫不及待地露出濡慕之情,墨庭之说什么都当成金科玉律,而如今,墨浅裳看着他,神色淡漠,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

    听到莹儿和罗氏说的话,他原本是不信的,可如今,眼前的女儿真的越来越让他认不出来了。

    墨浅裳笑了笑。

    原主记忆里的父亲形象一直高大,除了有些愚钝不管后宅事务闹出点家乱外,这位墨庭之,还当真是两袖清风。

    她慢慢道,“兴许是死了一遭,所以想的多了些。”

    墨庭之闻言,神情微妙,叹息道,“你在怪父亲在你出事后没有帮你调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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