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庞系长老的一番细数罪状之下,公子怀信当场斥责了许阁主,并言明回去以后,禀告一庙三曹四位主官府吏,给他记上大过。

    虽然许阁主作为平原城中唯一的秩二游者,暂时无人能那个取代他阁主的地位。

    但日后想再往上爬,却是十分艰难了。

    那边许氏父子与许系长老们偃旗息鼓,这边庞系长老却纷纷上前恭贺田籍,甚至已经有人开始称田籍为“田长老”。

    田籍这便想起,按照泠然阁的规定,晋升游者秩一,自动获得下长老的职务。

    并且按照大齐朝的制度,成为游者,就能到方士曹改籍,从“民籍”提升为“方士籍”。

    其中秩一,等同于大齐朝的下士爵,算是真正踏入了贵族的门槛,出门有资格坐牛车,还能够获得公田的食禄,不再是有名无实的贵族边缘子弟。

    当然,这都是后话。

    相比起泠然阁这边的热闹,孙氏主仆却是冷清得多。

    孙智一边命下人将桑弘麻抬上担架,一边向家老低声交待道:“回去让‘那位’算一下,今夜变故是怎么回事。”

    家老应了一声,又恨声道:“这田博闻公然伤我孙氏门客,实在可恨。若非如今殇女去向未明,担心惊动此地祝庙,坏了大计,老夫非得好好教训一下他不可!”

    “何必急于一时?”孙智望着田籍轻笑道,“输了赌约,泠然阁必然撑不了太久。眼下这田博闻再如何蹦跶,也不过是涸辙之鲋。等他背后的泠然阁倒了,再收拾他不迟。”

    话音刚落,却见田籍排开泠然阁众人,神采飞扬地走了过来,朗声道:“时疫如火,那一百银刀的赈灾钱,就有劳孙氏了!”

    有劳孙氏?

    孙智与家老互相对望,都不明白田籍这斯脸皮为何如此厚。

    明明是你们泠然阁输了啊?

    只见孙智沉声道:“你们阿桃长老不过乙等下;反观我门客桑弘麻,虽然被你打伤,但乐书大比又不是比打架,乙等上的成绩板上钉钉。莫非你们想赖账不成?”

    “阿桃长老名次确实没你们高,但这不是还有我吗?”田籍指着自己,理所当然道。

    “就凭你?”孙智哑然失笑,“你在比试中一个字都没写,谈何名次?”

    然而他未笑几声,却发现场中平原都的权贵们,全都神色怪异第看着他,田籍更是以一种怜悯的目光注视着他。

    最后是飞鸿夫人走了过来,对他低声解释道:“未有秩者,若能在六艺大比中入秩,可得甲等……”

    ……

    “你一个字都没写,居然就甲等了?”殇女石竹惊讶的声音传到意识云中。

    “大比本就是考察各家各派年轻弟子的资质潜力。”田籍内心答道,“若能直接在大比中晋升,自然潜力上好。一庙三曹定下这条规矩,正是出于惜才爱才之心。这倒是比我原本设想那种等级森严,固步自封的体·制要稍好些。”

    石竹:“虽然大兄好像说得很有道理,但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在夸自己……”

    田籍内心:“诶,有吗?”

    不管石竹如何吐槽,眼下还有更紧要的事。

    田籍将梁国女将等五人最后的抉择转告了石竹,后者沉默良久,却没有他预想中的悲恸,而是沉声道:“我知道了。大兄带我走吧。”

    这是约定好的内容,田籍自无不可。

    石竹的“定金”已经证明了其价值,这让田籍对后续的情报更加期待。

    要带走石竹,田籍必须先回到“卫风”房中,接近编号“之六”的铜立柜。

    这不是什么难事,因为他的文章还没写呢。

    虽然甲等是已经确定的事,但总归要写一份“听后感”走过场。写得好坏且不论,起码别坏了大比的规矩。

    真正的难题,却是怎么在主考祝者的眼皮底下,带走石竹。

    石竹自己离开铜柜是不可能的。一个邪祟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一大群祝者面前,无异于找死。

    田籍一边装模作样地构思着文章,一边思索解决办法。

    最后他想到了自己的意识云。

    此前的多次试验已经证明,除非自己主动【交魂】,否则不论是有秩者还是邪祟,都无法察觉他的意识云存在,仿佛其能自动“隐身”。

    至少秩四肆司这个层次,还察觉不了。

    若非不能离体太久太远,倒是个侦查的利器。

    他当即搁笔闭目,装作沉思状,然后意识云离体。

    再次进入各种发光气团的视野后,田籍按照记忆中的位置,来到主考祝者面前。

    此时视野中,秩二的主考祝者,就像一根大号蜡烛,比屋中其余的人要亮得多。

    田籍围绕蜡烛转了两圈,发现对方无动于衷,于是便放心大胆地朝着角落里的铜柜飘去。

    铜柜在视野中呈黑灰状,色泽明显深于周围的事物,仿佛单独割裂出一处空间。

    田籍心想,这应该就是其作为装封禁品容器的原因。

    此时铜柜还是打开的状态,视野中,田籍便看到不断有灰白色的气团,从黑灰空间内逸散出来。

    当田籍飘近时,一个身材娇小的灰白身影,正蜷缩在角落里。

    田籍内心:“待会我喊出来的时候,你别犹豫,直接从柜子正面出来。”

    石竹“嗯”了一声,显得相当乖巧。

    于是田籍慢慢靠近黑灰空间的正面,当意识云即将进入其中时,一股微微阴冷感传来。田籍果断停下,不再深入。

    田籍内心:“出来吧!”

    随即,灰白身影从柜中窜出,径直扑入田籍的意识云中,随着意识云轻轻变形、震荡,最后恢复原状。

    石竹进来了。

    这一刻,石竹清脆稚气的声音,比之前要清晰得多。光听声音,估计比田恕年纪都要小一些,完全就是个黄毛小丫头。

    田籍感觉只要他愿意,他能随时获得石竹的所有想法,就像之前梁国女将等五女那样。

    要是真这样做,他甚至不必冒险带走石竹,就能瞬间得到对方的情报。

    但他没有这样做。

    这倒不是什么道德洁癖。

    而是因为他始终记得石竹本体是邪祟。之前那五女是主动接纳他,且只是普通游魂,并没有带来理智值下降的负面影响。

    但对着殇女的神魂,他不得不小心一些。

    装入意识云只是第一步,下一步,就是带着石竹回归他的本体。

    然而,这一步却出了问题,不管他如何尝试,进入身体不到半息,即被“弹出”,仿佛身体有了自主意识,主动排斥外来的神魂。

    “但我的意识云,不也同样是外来的吗?还是说因为我与原主的神魂本来就有联系……”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石竹却抱怨道:“大兄体内有一物,抵得我实在难受!”

    田籍一愣:“是何物?我怎么没发现?”

    殇女:“白色圆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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