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姬浩真

第一百零九章 彼此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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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母说你是登徒子,我以为不妥。”管氏仲姬轻声道,“你分明奸猾如豺。”

    费尽口舌却等来一个“奸猾”的评价,田籍不由一囧。

    不过这用词虽然不好听,但不管怎么说也是来自一位聪明的对手之口。

    正所谓敌人的咒骂就是变相的称赞……感觉也还行?

    旁边的妇人槐当即抚掌讥笑道:“对对对!就是头奸凶狡猾的小豺狼,咱们不能上他的贼船。”

    公输五闻言又要拉开架势对喷,扞卫自家博闻兄的名誉,却被田籍抬手阻止了。

    “既如此,那敢问管氏淑女,愿不愿意嫁给我这个奸猾如豺之徒?”

    “你猜。”

    “不猜。”

    “奸猾。”

    “彼此彼此。”

    “不想嫁人。”

    “那正好,我是一头奸猾的小豺狼。”

    “也是。”

    “嫁吧。”

    “好的。”

    两人用一种闲聊般的语气,就敲定了这桩临时起意的婚事。

    旁边还等着继续对喷的公输五与妇人槐,足足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随即将震惊的目光投向自家兄长或女儿。

    然而当事的男女,此时却极为默契地大步踏过了“该不该嫁娶”这个坎,直接过渡到基于盟婚的新契劵条文上。

    ……

    因为有了先前大量细节讨论的基础,这次将“信任”的短板补上后,新的契劵很快有了结果。

    大体上,有三条最为重要的约定。

    其一,田籍与管氏仲姬立下婚约,婚期定在两年后。期间除非一方死亡,不得反悔。

    其二,田籍一家与管叔吾一家建立政治联盟,攻守互助,不得互相伤害。

    不过因为田籍一家就剩他自己一根独苗,所以其实等于他个人与管叔吾一家联盟。

    其三,一旦双方中有人晋升秩三境界,需要重新订立契劵,延续联盟。

    最后这点,却是关乎这个契劵的约束力问题。

    按照“律弟子”槐的解释,因为订立契劵的一方秩次最高是秩二,所以只要双方都不超过秩二,就能受到“刑律”的约束。

    而有了这第三点的约定,那么若一方在晋升秩三后拒绝重新立契,“刑律”就会让那位新晋秩三受到重创,甚至跌落境界。

    槐没有解释“刑律”具体是什么东西,不过既然能与祝者的“天地神诡”有同等伟力,田籍只能推测大概不仅仅是书面上的律法文字,而是某种具有超自然力量的存在,必须保持敬畏。

    不过话说回来,他当前只有秩一,而管氏仲姬却是秩二,虽然德性受损,但有着一位厉害的父亲言传身教,怎么看都是她能更早到达秩三。

    所以这第三条与其说是对田籍的警告,不如说是对方展现守约的诚意。

    当然了,这个契劵毕竟只约束了田籍与管氏仲姬两人,所以后者回去以后如何说服其父管叔吾,那就她的问题了。

    ……

    契劵被妇人槐以独有手法刻于巴掌大的硬木块上,一式两份。

    木契继成,双方各执一份。

    田籍把玩着材质独特的不知名木料,对上方精细绵密的刻文啧啧称奇。

    这时管氏仲姬忽而起身来到田籍跟前,盈盈一揖,恭声道:“名分既已定下,按照交陌的风俗,妾当以‘君子’相称,君子亦可直呼妾的闺名‘绫’。”

    “但妾尝闻平原人夫妻间多以‘良人’互称,不知君子属意哪种说法?”

    田籍闻言,不禁老脸一红。

    管氏仲姬,或者说姬绫的这番话,翻译成他前世的话,大概相当于“老公老公,你喜欢人家喊你鸽鸽还是喊你宝宝?”

    作为两世加起来快四十岁的大龄青年,被这么一位十六七岁的青春少女问及“老公的几种叫法”的问题,他一时颇为尴尬。

    但好歹前世也是见惯大风大浪的狼灭,他脑中思维急转,迅速将兜帽中的形象补全成某位乔姓奶奶的模样……

    很快,脸不红了,心不跳了,一时神清气爽,甚至还莫名增加了一丝怒气值。

    于是在这丝怒气的加成下,他的面色迅速转冷,横眉以对:“随你。明日大战在即,我要养精蓄锐,此等小事不要再来烦我!”

    ……

    田籍说养精蓄锐不是借口,如此费尽心机说服一位聪慧的女子,他确实感觉有些心累。

    不过当他准备躺下的时候,公输五却突然走到他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田籍顿时就惊住了。

    这孩子不会之前发高烧烧坏脑袋了吧?

    只见公输五满脸愧色道:“都怪我这身体不争气,在此耽搁多时,被那两个恶女祸水东引,这才让博闻兄受此大辱!”

    “这……不至于大辱这么夸张啦……好歹是出身名门望族的贵女……”田籍挠了挠头。

    “可是她丑啊!”

    “呃……娶妻求贤淑……”

    “她还是瞎的!”

    “嗯……请仆人的钱我还是有的……”

    “她还曾助孙氏谋夺兄长性命!”

    “这个……反正没谋成嘛,况且人家已经失业了……”

    “呜呼……兄长太苦了,太憋屈了!”

    “停,停,停!”

    田籍感觉自己再不做点什么,今晚就不用休息了,明天拖着疲惫的身躯迎战年轻武卒,也不用瞅来瞅去的程序,直接逝世完事。

    他当即上前扶起公输五,语重心长问道:“你可知刚才商议明日一战时,我为何要求她事成之后,须为我作卜三次?”

    这是双方立契中的一项约定,因为田籍是唯一完好的战力,所以与明天一战他必须担任主力,承担大部分风险。为此,姬绫答应事后为他卜筮三次,以作补偿。

    公输五摸了一把涕泪,茫然摇头。

    “这三卜中的第一卜,我打算为宽济兄他们问个吉凶。”

    “什么?”公输五瞪大了双眼,身体微颤,“兄长如此牺牲,居然是为了轨长他们……呜!”

    田籍闪电出手,趁着公输五再次“呜呼”之前,迅速捂住了他的嘴。

    然而手掌之上,公输五的目光已经无法抑止地以从惭愧变为敬佩,又迅速从敬佩升华为崇拜,乃至于渐渐显露出狂热的神色。

    至于田籍为什么能单从对方目光中,看出这么细致的情绪变化,说起来也简单。

    因为修德发动了,理智值又开始涨了!

    86.0%s!

    87.0%s!

    88.0%s!

    90.0%s!!

    95.0%s!!!

    ……

    这也行?

    虽然田籍确实想替田盟等人问个平安,但这不过是顺势为之的事,远没有公输五以为的那般大公无私……

    实际上,因为早就听闻那位管叔吾曾是交陌“二管”之一,与原主父亲的平原“田崔”齐名,哪怕如今失势,依然是一根足以让他心动不已的“大腿”……

    甚至于说,正是因为对方现在失势,自己这时候靠上去,才能显出一丝雪中送炭的诚意……

    所以先前姬绫评价他奸猾如豺时,他就懂了:她也是懂的。

    在那一瞬间,他发现与这位曾经生死相博的聪慧女子,居然有了某种心灵上的默契。

    奸猾如豺,彼此彼此。

    “罢了罢了。”田籍对修德方技的诡异触发条件已经见怪不怪,立即收回了手,“要不你还是继续‘呜呼’一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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