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太像是唠家常似的,很轻松的问道,“小宋今年二十四五岁了吧?”

    江宋哎呦一声,“江奶奶,我都二十六了,毕业就好几年了。”

    江老太忍不住唏嘘,“孩子长的可真快啊,我记得你爸头一次到我们村里的时候,也就你这么大岁数,转眼间儿子都到这个岁数了,我啊,也是得服老了。”

    闻言,江宋立刻说道,“江奶奶一点都不显老,要我说,您过的好,心态好,生活也没有烦恼,哪里会显老啊!我妈还经常说要是到了您这个岁数,能像您一样就好了。”

    江老太被江宋哄的笑的合不拢嘴。

    江啼瞅了儿子一眼。

    他还不直达自己儿子竟然具有外交官的潜质。

    平时在家里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孩子!

    出来就恍惚彻底变成了他的天下了。

    江老太忍不住又提起来,“她江叔啊,暖宝在帝都这几年可是多亏了您家的照顾,咱们记在心里,也无以为报!”

    江啼忙说道,“婶子,您可千万不要这样说,我们一家都喜欢暖宝。

    孩子妈更是吧暖宝当成了自己的干闺女,家里的两个孩子也是,一个拿暖宝当亲妹妹,一个拿暖宝当亲姐姐,咱们不就是当一家人处着的?

    再说了,暖宝这个孩子,真的是优秀,让咱们都欢喜,小小年纪就在全国性的设计比赛中拿到了第一名,前途无量。”

    听到别人夸奖自家孩子,江老太和江老四心里都开心。

    忍不住就多说了一会儿功夫的话。

    等到回去的路上,江啼和江宋说道,“明天你去江大富家里看看,看看有没有能用的上你的地方。

    毕竟……他也算是你爷爷的救命恩人,我和你爷爷都不宜出面,你该做的事情还得做。

    省的让外人抓住咱们江家的把柄,落下什么闲话头!”

    江宋哎了一声。

    点头应允。

    顿了顿,江宋问道,“爸,你知道江大富……其实就是暖宝的亲爷爷吗?”

    江啼点头,“知道啊。”

    江宋惊讶,“您怎么知道的?”

    江啼说道,“你难道没有发现,江家老大,长的和江大富很像吗?”

    江宋:“就凭这个?”

    江啼道,“也不完全是,说实在的当年从明月村回来,我调查过江家一家人,那时候知道的。”

    调查过……

    江宋连忙问道,“那爸,您调查出什么了没有?”

    江啼嗐了一声,“我还能调查什么?那里面情况特殊,自然是调查一下江家的三代内情况,他们家贫下中农,成分很好。

    江大富还是在暖宝的伯伯们年纪小的时候,出来闯关东,结果在关东地区一带没有闯出名头,反而是到了帝都……

    因为误打误撞救了你爷爷一命,从此飞黄腾达,还娶了比他年纪小二十多岁的小娇妻,从而回去村里,逼迫原配离婚。”

    江宋点点头,意有所指,“原来是这样啊,那江奶奶还能让孩子去给江大富发丧,也是蛮大度的。”

    江啼赞同的点点头。

    笑着说道,“你可是不能小瞧了这个老人家,这个老人家不简单啊,你就说他们家暖宝这辈的孩子,个个有出息,不外乎得有老太太一半的功劳!”

    那个时代,家家户户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像老江家这么多孩子的得算是大户人家了!

    孩子们半大,就能当成年劳动力使唤了。

    江家这么多孩子,要是全部下放到地里,那指定让邻居都羡慕的不得了。

    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老太太能够摒弃眼前利益,目光放长久,硬生生培养出了优秀的孩子们。

    上学的,经商的,当兵的,一个比一个更有出息。

    江宋点点头,“江奶奶是很厉害的。”

    江啼叹了口气,“江婶子的胸襟啊,可能某些大老爷们都没有。”

    既然提到了,江宋就一股脑问了出来,“爸,你有没有觉得江奶奶让江大伯去给江大富守灵,而不让江四叔去,有点让人匪夷所思啊!”

    闻言,江啼一怔。

    旋即,他转头瞪了一眼开车的江宋,“别胡思乱想。”

    江宋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

    ——

    冬天,五点钟,天就被罩上了一层晦暗的朦胧。

    暖宝从食堂往寝室走去。

    一路上,慢慢悠悠,踩着路边还没有彻底化开的积雪,脚下响起咯吱咯吱的细细碎碎的声音,一路伴随。

    江大富死了。

    那个一直讨厌自己的老人,死了。

    暖宝对江大富的印象还停留在三岁半的时候,江大富第一次回到明月村。

    其实,刚刚见面的时候,江大富对自己还蛮好的。

    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忽然变得特别仇视自己。

    而在和寝室里的小姑娘以外人的口吻说出这件事以后,暖宝甚至于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答案。

    只是这是一个,没有人可以给予肯定的答案。

    其实暖宝是无所谓的。

    只不过就把人当成茫茫人生中的一个过客而已。

    然而即便如此,一个生命的逝去,还是挺让人唏嘘的。

    尤其是在继隔壁家的杜奶奶去世后。

    老人的相继离世给暖宝敲响了一个警钟。

    那就是,奶奶的年纪是真的很大很大了。

    一旦想起奶奶最后可能也会离开,暖宝就心疼的不得了。

    她想自己的时间可以过得很快很快,奶奶的时间可以过得很慢很慢……

    “暖宝!”

    江宋的突然出现,把暖宝吓了一跳,“江宋哥?你怎么来了?”

    江宋说道,“我去江大富家里看看,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暖宝摇摇头,“我奶奶不让我去。”

    江宋轻啧一声,“不告诉她就是了,你真的不想去看看?说实话!”

    暖宝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瓣。

    江宋挥挥手,“上车!”

    暖宝哎了一声。

    拉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好了。”

    江宋踩下油门。

    轿车扬长而去。

    兄妹俩很快来到江大富家,江大富的尸体还停放在客厅。

    穿着一身板正的寿衣,躺在灵床上。

    正前方是一张相片。

    不知道什么时候拍的,看起来还很年轻的模样。

    江大富的第二任妻子朱慧和她的宝贝女儿江露露跪在地上,不住的抹眼泪。

    暖宝想,他们一家三口的感情应该是真的吧……

    就算是再坏的人,也有自己爱的人。

    暖宝混在人群中,看着江大富的照片,失了会儿神。

    然后——

    她看到了金宝。

    金宝穿着黑色的连衣裙,在前来吊唁的人群中游刃有余,落落大方。

    有人悄悄的说道,“这就是江大富的孙女,看看,是不是比江大富的妻子和女儿能撑起一个家啊?”

    “对啊,刚才没人说的时候,我还以为这是江先生的女儿呢。”

    “江露露不行,平时江大富不管去哪里,都带着这个孙女。”

    “这样看起来,江先生还是蛮喜欢这个孙女的。”

    “毕竟江太太没有儿子,江大富总得选择一个**人啊。”

    “你的意思是……”

    “嘘,心照不宣,心照不宣。”

    暖宝低下头。

    金宝啊金宝……

    江宋让暖宝等一下,他去见了见家属。

    看到江宋,金宝可以逼出了几滴眼泪,“江少爷,劳烦您百忙之中跑来一趟,爷爷他……”

    说着,似乎哽咽到泣不成声。

    身体摇摇欲坠。

    江宋避嫌的后退一步,“节哀顺变,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说,看在江先生跟了我爷爷小半辈子的份上,我定会竭尽全力帮助你们处理江先生的后事的。”

    江金宝盈盈欲泣,“那就太感谢江少爷了,我都不知道说什么感谢的话好了。”

    江宋和金宝周旋了一阵子,回到了暖宝身边,“热闹吗?”

    虽然在葬礼上说热不热闹挺……那啥的。

    但是暖宝不得不承认的点点头,“挺热闹的。”

    闻言,江宋抿唇,微微一笑。

    凑在暖宝耳边低声说道,“你看着吧,等到江大富入土,争夺家产的时候肯定更热闹。”

    暖宝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江宋评价说道,“你的那个什么劳什子堂妹,绝不是善茬,朱慧和江露露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

    这话暖宝相信。

    毕竟,金宝体内的灵魂,早就不是小金宝了。

    她当初能以五岁的灵魂进入一个刚出生的孝子身上。

    那么能进入一个三岁多的孩子身体的灵魂,鬼知道会是什么人?

    夜幕越来越沉。

    吊唁的客人陆续离开。

    暖宝和江宋说道,“江宋哥,我们也有吧。”

    两人刚刚转身。

    就被人认出来了。

    江露露喊道,“江暖宝?”

    暖宝只能停下脚步。

    事已至此,她作为江家的孙女,站在了江大富的遗体前,什么都不去做反而显得没有教养。

    暖宝大大方方的走过去。

    江露露哭的眼睛红肿,“果然是你,你来干什么?来看我们家的笑话吗?”

    江宋挡在暖宝面前,“暖宝是我带来的,怎么?江小姐有意见?”

    江露露:“我……”

    江宋催促说道,“暖宝,赶紧给江先生上柱香,我们再走。”

    暖宝点点头。

    拿起旁边的香。

    朱慧蓦的尖叫一声,“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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