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八月,中秋节就到了。

    赵家自己过节是其一,给方方面面送节礼是其二,然后还有赵亮外公的生日。

    赵亮的姥爷也是秀才,还是赵父开蒙的恩师,老头姓梁,得了秀才功名后就在龙路口集上开了家私塾,从启蒙认字到开笔破题练八股,全都教。

    三十多年下来,学生不少,在本地是很受人尊敬。

    但这终究是自家人。

    从礼义上讲,外公的生日那是最大的。但从实际意义上说,却是如何给苏和泰送中秋节礼才最为关键。

    一年上千两白银奉上,四时八节各有节礼备着,为一个苏和泰,一年下来赵家就要填进去三两千两银子。

    虽然这笔钱对赵家言是花的很值,可也不能不感慨做官之人来钱来的便易啊。

    怪不得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呢。

    只一个赵家一年就两三千两朝上的花销,偌大个陈州府又该奉上多少呢?哪怕很多人家并非如赵家这般投靠到苏和泰门下,没必要下那么重的血本,可四时八节的也总要表示表示的。

    陈州境内可是有周家口这座聚宝盆的。

    “噌……”

    一抹寒光闪耀在楔厅,苏和泰看着手中的花纹钢宝剑,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好剑,好剑!”

    作为一个八旗笔帖试出身的文官,苏和泰却每每以老祖宗的功绩自诩,明明对武事一窍不通,只是读了几本大而化之的兵书,却很喜欢以刀剑来彰显自己的“武勇”。

    赵亮进献的这口宝剑可是铁匠铺花了大功夫才打造成的,也是赵亮去赊店之前给赵丰的另一桩任务。

    一直到前几日才算完工。

    不是因为锻造剑胚太费功夫,而是把握其中的火候太难。

    按照他的要求,剑胚要以多层铁料折叠而成,这样能形成漂亮的花纹刃,除外表花纹美观外,刃身亦非常坚韧。这会叫苏和泰大为高兴的。

    传统的冶锻工艺中,师傅一手执钳观察火候,另一手用小锤指点应锤打之处,徒弟用大锤奋力锤打,要反反复复的敲击无数次,耗费白日之功,才能得到一柄花纹刃宝剑。

    现在有了水力锻锤,看似最难的地方得到了完美解决,可实际上锻造剑胚的锤法并不是次数多就好,因为钢含合碳量在生熟铁之间,捶过头就成熟铁了。通常是锤炼过的剑胚以减少到原重的三分之一左右为上。

    只是古代没有专业的测试设备,故是否成钢全凭经验与感觉。

    要令多层材料溶合,对所用炭、催化剂、温度都有特定要求,锻打需有丰富经验,稍一大意,材料不能溶合或出现了裂纹,剑胚即告报废。

    铁匠铺招用的几名大师傅倒也都是经验丰富的老人,其中虽然没有专门的刀剑铸造师傅,可要说他们没打过刀剑,却也是不可能的。只是经验再丰富,面对水力锻锤,那也需要试验了再试验。即便之前他们已经打制了上百口腰刀!

    所以,能赶在中秋之前,他们能铸造好一口真宝剑,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稍后剑胚的打磨抛光开刃和装饰,那一切就都轻松的很。

    周家口大大小小的商铺货栈可是有两千多家,涉及到各行各业。

    早在剑身铸好之前,剑鞘、剑柄、剑格就都已经齐备。

    “好宝剑,好宝剑……”

    苏和泰一剑劈开了五枚铜钱之后,更是喜不胜喜,看赵亮的眼神都重了一分。

    赵亮半点得意都不敢漏出来,可他知道,今年的中秋,有了这柄宝剑打底儿,赵家算是大大的讨好了苏和泰一回。

    从知府衙门里出来,苏和泰面前甚是谄媚的赵亮脸上恢复了平静。

    他心里头并不觉得什么屈辱!

    这有什么好屈辱的?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啊!

    苏和泰是个旗人又怎么样?

    这是赵家先捧着银子主动上门的。

    赵亮心中甚至都不对苏和泰有甚恨意。双方各取所需的事儿,别把赵家说的有多吃亏似的。

    在9012年,叫他点头哈腰的事儿多了。赵亮一点都不觉得有甚可耻可恨的。那时候就能接受,现在就无法接受了?

    就因为苏和泰是旗人,是鞑子?

    呵呵!

    他可真不是忍辱负重。

    乾隆中期的旗人与满清入关时候的旗人是不同的。至少在赵亮眼中是不同的。(螃蟹)

    对后者他只有一个‘杀’字,斩尽杀绝似乎也可以接受。但对前者也一样杀戮一空,赵亮心里就有点不忍了。

    甚至若有朝一日他推翻了满清,坐了天下,而苏和泰他还活着的话,赵亮都会给他个好结果。

    不在这个社会里打个滚,你就体会不到苏和泰对赵家的庇护是多么巨大!

    此前时候。别说是衙门的差役文吏了,哪怕是个白役(衙署中额外用的吏役,没编制),都能给赵家使绊子。街头市井的地痞流氓都敢上店里闹事。

    可现在再看赵家的产业……

    本就在陈州府的且不说,哪怕是外府的,甚至是外省的,有苏和泰的帖子,赵家就能直接登门拜访当地的父母官。送上一份礼,社会上一切不光明的破事儿烂事儿就都能从赵家眼前消失了。

    这受益不值几千两银子么?

    “大爷……”

    “去何家!”

    何家是赵亮同窗何志辉家。

    当初赵亮饮酒后落水,一病不起,而年长他三岁的何志辉却顺利的参加了院试,并且十分幸运的榜上有名。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得中秀才,这放在江南文风鼎盛之地或许不怎么显眼,可在陈州却是黑夜里的一盏明灯,不要太打眼。

    高中秀才不过三个月,何志辉便与府城的陈家结亲,娶了陈盛隆陈老爷的二小姐。然后人也水到渠成的搬来了府城居住。

    被老丈人使银子托关系塞进了弦歌书院。

    弦歌书院取意弦歌台,后者又名厄台、绝粮祠,是纪念孔子当年厄于陈蔡绝日弦歌不止而建造的。为陈州府的七景八台之一。

    一个陈州府,叫的出名的书院共有十二家,五家聚集在府城。

    弦歌书院是其中魁首,与汝阳的汝坟书院,南阳府城的诸葛书院、志学书院,汝南县的汝南书院等齐名,比所谓的府学可强多了。

    “知府大人这般气盛?以赵家如今的身份,厚礼奉上,竟连个个表面情谊都不做?”

    何志辉昂头看着天空的太阳,是真没想到赵亮竟就在这个时间点便回了。这也就是说,赵亮捧着宝剑厚礼送到苏和泰手中,却连顿饭都没混到。

    “赵家以经商致富,操弄商贾,为人轻视也是难免。”赵亮心里一点都不以经商为耻,但在何志辉的面前却故意表露出一丝憋愤。端起酒盅一饮而尽,“所以才要明堂兄助我一臂之力啊。”

    拉着何志辉,赵亮话说的情真意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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