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期而至。是这样吗?

    望着林间那个低眉浅笑的女子,风兮音眼前闪过很多不同的画面。

    时光呼啸而过,回到了两年前松月客栈外的告别,他说再见,她也说再见。可差点就再也不见......还有黄河之滨上有意而为的‘巧遇’,那是他们冰释前嫌的地方。在之前,她说过一些极度难听之言,他做过一些遗憾终身之事。

    两年过去了,很多当初会在意、会觉得失望、会后悔的事都成了他最珍贵的回忆。

    本以为再也回不去了,本以为今生再也不会相见,可偏偏她又那么敲的出现,安然无恙地站在他最爱的梅树下说‘好久不见’。

    轻轻浅浅的四个字让风兮音记忆犹新。

    他永远记得第一次和九歌重逢时的画面,喧闹的长街上,人来人往,他一眼就在人群里找到了她,与她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九歌,好久不见。

    是巧合吗?

    风兮音不想深究,只是细细回忆着她当时的反应......

    一片梅花悄无声息地落在九歌肩头,九歌缓缓低眸,正准备拂去,恰在此时一阵冷风吹了过来,洁白的花瓣被卷上空中,悠悠地,打着转。

    竹楼上传来清晰沉缓的脚步声,九歌抬眼望去,见风兮音正踩着竹阶自楼上下来,一步一步地走向她,最后在她身前三尺处站定。

    “我知道,你会回来。”一个熟悉而冷漠的声音淡淡响起。

    风兮音.......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没变。

    依然是那么孤冷清傲,就站在眼前,却还是那么淡漠疏远,高不可攀,似乎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嗯,回来了,虽然有点迟。”九歌抿唇轻笑,尽量表现的轻松自然些,好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没那么僵硬。

    可风兮音不是蓝珊,行医者最是擅长察言观色,这么近的距离,他轻而易举就能发现九歌神情里的刻意和笑容中的勉强......

    “不想笑便不必笑,你是九歌,没人能勉强你。”

    声音清冷低暗,不带任何情绪,仿佛是在陈述一件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的事。

    确实无关。

    可风兮音不想从九歌脸上看到任何刻意、虚假的神情。

    男人冷厉的脸庞闪过一抹深黯的神情,说完这句话后他便没有再看九歌,侧身望向竹楼前另一条小径,宣于祁正从其间的梅花中缓缓踱来。

    等他走近后,风兮音神色平静地问:“你没死?”

    冰冷的声音一贯的没有任何温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宣于祁有仇,盼着宣于祁早死。

    同样是人,对九歌就是‘知道她会回来’,对自己就是‘还没死’?虽然差别有点大,但宣于祁还是十分从容地回答,“嗯,还活着。”

    可不还活着嘛。

    丞相府祁公子的死讯都传遍天下了,他还努力的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搞事情。

    “好歹是故人重逢,风兄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宣于祁松松肩上的大氅,裹这么臃肿还真让人不舒服。

    风兮音闻言,转身朝屋内走去,虽然口上没说,但意思很明显。

    “进去吧。”宣于祁朝九歌招呼了一声便没再管她。

    九歌脸上笑早已敛去,目光深深望着竹楼前那抹清逸绝尘的雪影,默了默,抬步跟上去。

    竹舍里虽不透风,但没有燃火炭,与外面的温度相差无几,宣于祁进屋后颇为熟练地去耳室搬了个炉子过来,接着点燃炉火就坐在旁边,等室内温度上来后便脱下身上厚厚的大氅和斗篷。

    风兮音坐在主位,一直沉默不语,九歌便也没有说话,尽看着宣于祁在忙活,等他开始悠闲地给自己倒桌上的热茶时,九歌忍不住问:“你对这里好像很熟悉?”

    “那是!毕竟住过一段时日。”

    见九歌一脸狐疑,宣于祁也没有卖关子,笑着说:“你坠崖没多久我就被朝廷通缉了,可怜我一介文人手无缚鸡之力,只好到风兄这来避避。”

    说着他看了眼冷然不语地风兮音,又收回视线看向九歌,“所以你要替我好好谢谢风兄,不然你老乡就得露宿街头了。”

    九歌只当没有听到后面那句话。

    谁都可能流离失所、露宿街头,包括她。但宣于祁除外,这厮连易个容都要扮翩翩佳公子,怎么可能会在街头当流浪汉。

    没有理会宣于祁,九歌偏头望向坐在上位的风兮音,沉默须臾,低声道:“坠崖之后我便被困在山谷里,一直都没有和外界联系,刚才是不知用何种心情面对你,所以才会......抱......”

    最后一个字没有说出口。她突然想起,风兮音或许也不喜欢别人对他说抱歉。

    “谷底?”风兮音惊讶,他亲自下过契风崖,在下面并没看到什么山谷洞穴,只有奔流不息的河水。

    而且楚翊尘和君羽墨轲的人也不止下去找过一遍,大家都没有发现,所以才会以为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九歌没有隐瞒,将崖底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和之前对宣于祁说的差不多,只是省略了自己在那种不毛之地求生的过程及细节。

    “兮音,我在谷底,看见落花雨了。”

    说完山谷里的情况后,九歌忽然抬首,眸光定定地看着风兮音,低缓的语气中,有种深凝的感动,“是梅花。”

    虽然是被风刮进谷底,只有几十片花瓣,不足以被称之为花雨,但九歌可以想象出,悬崖上,那梅花纷飞的绚丽景象。

    风兮音一怔,幽暗的眼底有波光流转,“也许是悬崖上生有梅树。”

    “我开始也以为是悬崖上有梅树,”九歌笑,这次是发自内心的微笑,“可是那天,我还看到一个竹篮,和那只一样。”

    九歌目光望向宣于祁旁边案几上的一个竹编篮子,眉眼处带着温柔笑意。

    那场梅花雨是她在崖底见过最美的景色,让她知道自己还有亲人、有朋友,有人在悬崖上等自己,等着她回去......

    可惜第二年错过了。

    “这不是茯苓平时用来收集花瓣的竹篮么,好像都是她自己编的。”宣于祁顺着九歌的视线望去,不禁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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