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做完这件事,我们就算两清了,从前的事我不会再提,你也可以离开,我们只当是素不相识,但是你如果还要帮助徐同知做些对我和我娘不利的事,我也会奉陪到底。”

    琉璃淡淡一笑。

    项楠注视琉璃片刻,转身出了书房。

    项楠在近亥时返回杜府,还带回来一个人,蒙着眼睛反剪着手捆了,扔到琉璃面前。

    “大爷,哦不,爷爷,您是哪路的侠士,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饶了小的这条狗命,小的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

    “住口!”项楠有些后悔把这小厮嘴里的布拿出来,太过聒噪。

    “是是是,爷爷,小的闭嘴,只求爷爷放了小的……”

    “我问你一句,你答一句,只要你说实话,说的小爷满意,自会放你回去,不然,说一句假话剁下一根手指,说十句,就割了你的舌头。”

    项楠声音冷森森。

    “是是是,爷爷尽管问,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先问你,你们家李四姑娘怎么死的?”项楠问道。

    “四姑娘是……”小厮迟疑,跟在李准身边这么久,他知道李准的性子,若是被李准知道出卖他,绝没有好下场。

    “想好了再说。”项楠蹲下,手中匕首在青石地面上划过,发出刺耳的声音。

    “是被大爷打死的……”小厮急忙开口,黑暗中的人,对于危险的感知更加敏锐和恐惧。

    “为何?”

    “因为那小蹄子……四姑娘要去坏大爷的事。”

    项楠抬头看一眼琉璃,琉璃面上没有波澜。

    “什么事?”项楠接着问。

    “爷爷,这件事我要是说了,大爷会要了小的命……”小厮带了哭腔。

    “你不说,就不怕我要了你的命?”项楠旋转着匕首,旋起一阵凉飕飕的风。

    “小的说……是大爷找人去抢杜家的粮,引杜家的那个小东家沈琉璃出来,让人趁乱收拾了她。”

    果然如此,琉璃心中叹口气,我不杀伯仁……只是那么胆小的姑娘哪来的勇气,跑去报信呢?

    琉璃看一眼项楠,项楠会意。

    “我是李四姑娘外家亲戚,你细细把李四姑娘出事的前后说出来,别的事不与我相干。”项楠说道。

    “您是……方姨娘的娘家亲戚?”小厮迟疑问道。

    “不关你事别多问,快说。”项楠不置可否。

    “是……哎,说来四姑娘也是命苦……”小厮立刻转了方向。

    “大爷谋划那件事并未防着府里人,是知那些庶子女们一向胆小,没那个胆量出去告密,只是这一次四姑娘这儿出了岔子。”

    “她去卖丝线原本没人注意,只是她回来时竟然没带着丝线,正好三姑娘问起时被大爷听见了。”

    “大爷知道锦绣坊是杜家的,四姑娘又慌张得厉害,便被大爷带到柴房逼问。”

    小厮抿了抿唇,跪在地上的腿挪了挪,停顿片刻,琉璃垂眸目光黯淡。

    “大爷……用棍子打四姑娘,问她为何去告密害他,四姑娘哭着说那日聚宝楼沈家三小姐维护她,她不忍心让三小姐无辜殒命,并没有要害大爷。”

    “大爷不信,问她用哪只手写的信,四姑娘吓得说不出话,大爷就……就打断了四姑娘一双手……”

    琉璃攥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项楠垂头不语。

    “大爷越打越气,打得红了眼……小的们去拦着时,四姑娘的头骨已经碎了,人已经没了气。”

    房内异常寂静,小厮竖耳听听,才又接着说,“夫人过来让将四姑娘从假山上扔下,再让府里人知道,当作摔死收敛了……方姨娘见了尸首晕厥,醒过来见人就打骂,疯癫了……”

    “爷爷,小的就知道这么多,我都说了,我劝您也忍了算了,在咱们府里,庶女跟下人没什么区别,有的还不如得脸的下人,就算没这事,也不见得多么好过……夫人娘家连着恩义侯爷,这点子内宅小事就算翻出来,又能如何?左不过李家赔上些银钱,只是方姨娘的日子更不好过……”

    小厮听着一直没声音,停下来。

    “爷爷,就当您放个屁,放了小人吧,小人绝不会说出什么,只做没有这回事,求求爷爷了!”

    琉璃从书案上拿了一张纸,做手势让木木取了胭脂来,递给项楠,项楠拿过去用那小厮手指蘸了胭脂,按在纸上。

    “你的口供我都记下了,你也按了手印,来日公堂上就让你来作证,你若是敢翻供,小爷随时取你性命。”

    项楠将纸递给琉璃,把那张惊恐求饶的嘴塞上,拖了小厮出去。

    木木走过来,适才不敢发出声音,捂着嘴哭了半晌,此时才抽泣起来。

    琉璃看着纸上鲜艳的手印,久久沉默。

    第二天琉璃起得晚,头昏昏沉沉的,雪玉在她身边绕来绕去,虽然叫声还显得稚嫩,身子却长大不少。

    木木喂雪玉吃肉,低头抚摸它的头时“咦”了一声,抬起雪玉一只爪子。

    雪玉很不耐烦,一下下拨开木木的手。

    “小姐,雪玉爪子里怎么会有药渣?”

    木木奇怪地问。

    “许是前几日陆潇用的药吧。”琉璃没在意。

    “姑爷用的药是我熬的,药渣倒在荷塘里,雪玉怎么会碰到。”木木嘟囔,找了棉布擦雪玉的爪缝。

    琉璃无暇顾及这些,收拾好了便要去府衙,出房门却见项楠等在院子里,手中拿着一包东西。

    “这是那时你拿来的赎金,都在这里,我本名就是项楠,不曾欺瞒过,至于徐同知……是我的兄长,我是徐大人的养子,兄长在我幼时护着我,待我甚至强过亲兄弟,兄长所托责无旁贷,只是这一次,是他迷了心窍,而我做了帮凶,我代兄长向你请罪,还请三小姐原谅。”

    项楠抱拳施礼。

    “此来也是辞行,项楠无颜面对杜老爷,就请三小姐代为转告,有缘再会吧。”

    项楠说完微微颔首,转身就走。

    “等等,你还没听我说话呢,怎么就走了?”琉璃在后面叫住他。

    项楠回头,有些疑惑,难道还要骂上他几句?

    “我信你,你若是有心加害,在杜府这些时日,恐怕做什么都不难,所以,我原谅你曾经做的,还要感谢你两次救我脱险。”

    琉璃也端正地施了一礼。

    “你是南阳山弟子,自然不会留在这弹丸之地,日后山高水长且要珍重。”

    琉璃从那一包东西里拿出一张千两银票,递给项楠:“这是酬劳,侠士也是要吃饭住店的。”

    项楠看着琉璃,渐渐露出笑容,春光正好,院子里的桃花,似乎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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