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怡身后送她回去的木木奇怪地看项楠,不知道为什么他盯着香怡姑娘不动,是因为香怡姑娘太好看了?那自家小姐也不差啊……登徒子!

    香怡起初皱眉有些不悦,微微垂眸想要避让过去,可是忽然她像想起什么,抬头对上项楠的眼睛,认真细看他的眉眼,渐渐白色面纱因为她急促的呼吸起了波纹。

    “这位公子……”香怡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不知道要问些什么。

    “在下项楠,敢问姑娘芳名?”项楠的声音也不似平日的随意,多了几分凝重。

    香怡身子晃了晃,木木发觉不对,急忙伸手扶住。

    香怡微微喘息,眼里盈了一层薄雾,“妾身香怡……”

    项怡。

    项楠浑身剧震,嘴唇颤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这时一直注意着香怡的朱掌柜起身过来,见香怡与一个少年在门廊里对面站着,情绪都有些异样,急忙低声问道,“香怡姑娘,发生了何事?”

    香怡摇摇头,抬头看着项楠,“不知项公子可是东家的客人?”

    “在下是沈……公子的朋友。”项楠看一眼朱晓楼,平复一下情绪说道。

    “妾身在清友居做琴师,如今寄居在这里,若有机会,请公子来饮茶听琴。”香怡声音也平静了许多,微微颔首,边由木木扶着,越过项楠出去了。

    朱晓楼不由看向项楠,他的脸色也慢慢变得苍白,却没多说什么,颔首施礼,转身回到座上。

    陆潇却发现了门廊里的不对,他看看心不在焉的项楠和朱掌柜,轻轻按了一下袖口,那里藏着一只铁手环。

    这边发生的事琉璃并不知情,直到第二天,木木无意中说起,琉璃回想起宴上项楠魂不守舍,朱掌柜也心不在焉时常看项楠的样子,隐隐觉得有些事情呼之欲出。

    并没有让琉璃等太久,两日后琉璃带着项楠去了清友居,在见到钟昀擎的那一刻,琉璃便知道她猜得没错了。

    钟昀擎斜倚在茶台边,拈着一只茶盏,挑眉看着面色骤变的项楠,他的目光在项楠脸上细细描摹,仿佛每一毫厘都不肯放过。

    “还真是……”如此相像。

    那个再也不会朝他冷笑,不会调侃他色令智昏,不会在浴血厮杀中替他挡下冷箭,也不会冷漠凝视他之后沉默离去的人,仿佛只是重回了少年。

    “坐吧,你……叫什么名字?”钟昀擎比手之后问道。

    琉璃已经沉默坐在一旁,她已经不知不觉中入了局,想脱身就难了,除非寻找到一条无人走的路,把这个局变成有利的垫脚石。

    “在下项楠。”项楠收回目光,拱手施礼,坐在茶台旁。

    “项……楠……好名字,‘楠阴暗处寻高寺’【注】,你的父亲许是寄望于槛外净土……”钟昀擎说得很慢,拈杯的拇指轻轻摩擦杯沿,目光一直落在微微起伏的茶水上,仿佛穿过杯底看到了别处。

    “项楠自幼由养父抚育,并不记得亲生父亲,不过是个名字,粗鄙之人无从说起深意。”项楠垂眸,声音也是极为少见的冷淡。

    “你的养父是何人?钟某可有幸结识?”钟昀擎倏尔一笑,抬眸问道。

    项楠神情微滞,目光与钟昀擎对上,“项楠不成器,羞于提及养父,九岁便离家拜师学艺,与养父也没什么情分了,不说也罢。”

    钟昀擎注视项楠片刻,点点头,继续垂眸喝茶,项楠放在膝上的手攥成拳,紧紧压着,控制着不颤抖。

    琉璃给项楠倒一盏茶,示意他喝,好像全然不知这雅室里发生了什么。

    沙沙的脚步声向雅室靠近,轻轻的叩门声,“妾身香怡请为东家敬茶。”

    琉璃请她进来,香怡白纱遮面,一身素白衣裙,依旧是银簪绾发,走进雅室。

    香怡娴熟地煮茶泡茶分茶,先敬给琉璃,接着敬了钟昀擎一盏,钟昀擎接过来,茶盏似乎有些烫,他拿得不太稳。

    香怡又分了一盏茶给项楠,“项公子,那日香怡唐突,这盏茶是向公子赔罪的。”香怡平静地看着项楠,目光也像钟昀擎一样,把每一处都描摹了一遍,一层泪雾浮上来,她用力眨眨眼,把那层泪雾驱散。

    项楠恭恭敬敬接过茶盏,深施一礼,才慢慢啜了一口,“多谢……”

    钟昀擎垂眸喝着茶,没有抬头看香怡,只是他宽大的细麻袖口,却微微漾起波纹。

    琉璃轻轻叹口气。

    虽然同住在一个宅子里,女眷的后院外男是不能进的,所以项楠没有机会见到香怡。

    今日琉璃本是不想来清友居的,还是项楠问她是不是要来看铺子,琉璃便明白了他是何意,才带他过来,可是如今这局面,不知将来会变成什么样,三个人之间太多纠葛,不是一盏茶就能了的。

    已经九月初,就要到重阳,琉璃决定先回江中府,陆潇中了举人,他们之间的事也该解决了。

    正是果子成熟的好时候,琉璃吩咐郝掌柜先酿一些果子酒,把铺子开起来,之后看看情形再做三日眠。

    绸缎铺子整修得差不多,琉璃已经从辛州府先调拨过来一些料子,把铺子暂时撑起来,主要是做大宗生意的预定。

    点心铺子还需要时间,不过何掌柜已经到了,一边指点着工匠们修缮,一边购置工具和配料,琉璃就交给他了。

    这些都布置好,琉璃便和陆潇,杜胤城还有莫掌柜一起回江中府,银楼订的货还需要时间,大概半个月之后再来靖安也差不多了。

    石峰兄弟和芷郎兄妹都跟着,项楠与季航还是分别护在前后,一行人登车出城。

    从上路起,陆潇就有些忧心忡忡。

    这时候江中府却正是热闹。

    冯焕章收到喜报后,虽说名次有些差强人意,不过能考中已经让他精神抖擞,准备行装带着一妻一妾一侍婢就要回洮州县去,家中这时也会收到喜报,他也算是衣锦还乡。

    可是就在这时,紫晴却突然流产了。

    要说紫晴做了妾室时间不短,身怀有孕也是正常,只是在他未去乡试之前,却并未说起,如今突然流产,难免令人生疑。

    冯焕章已经准备启程,突然遇到这事十分焦躁,便想将沈浏阳和紫晴留在沈府,带着侍婢小桃回洮州。

    但是在他们收拾行囊时,却在小桃的包裹里,掉出来一包药,沈浏阳让人拿去查验,竟是落胎药。

    小桃跪在堂上瑟瑟发抖,连声说“我没有”,可是一个侍婢而已,她的话谁能去听呢?冯焕章若是因为当家主母发落一个侍婢而发作,他以后又如何维护名声?

    小桃被提出去发卖,紫晴留在沈府休养,沈浏阳翌日随冯焕章回洮州。

    更深人静,冯焕章冲进沈浏阳的房里,一把揪住她的衣领,赤红着眼睛:“是不是你害了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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