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铛!

    急促钟声响起,连续敲了十八下,随后又放慢速度敲了十八下,但这不是结束,接着不紧不慢地敲了十八下,如此再往复一遍,总共合计一百零八下。顿时,这钟声好似绵延成了一片,从寺内响到了寺外,也一直到了山脚下。

    钟声悠扬。

    铛——

    从烂杏寺一路蜿蜒而下的石台阶上,几名刚外出回来的僧人,听到了钟声,不由心中一惊,然后急匆匆往山上跑去,顾不得出家之人的体面。

    略有些慌张地跑进了寺内,由于没仔细看前面,差点撞上了阴沉着脸的澄衍,这让几名僧人顿时脸色大变,然而就在他们担心自己要挨罚之时,却发现澄衍已经走远了,这让几名僧人诧异不已。

    “大师兄怎么转了性子?”几名僧人诧异,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困惑不解之色。

    若是以往,以澄衍的性子,哪怕不罚他们,也得骂他们个狗血淋头。

    他们可不是那佛学深厚的神秀,也不是那一副凶相的神行和尚,加上又有些顾忌,不敢惹是生非,哪里敢和澄衍顶嘴?

    毕竟,要是澄衍和住持说上几句他们的坏话,将他们赶出寺庙,他们的出家文牒恐怕会因此被衙门收回。

    到那时候,他们各自家中得享的免税好处,也就一并没了。

    况且,这事儿可是有过先例的。

    那是在五年前,就有一小和尚看不惯澄衍那副姿态,然而没过几天,那小和尚就被赶出了寺庙,理由是不通佛经。

    事实上,他们这些能拿到出家文牒的寒门子弟,别说通读佛经,就是识字三千也不够,通常只认识几百字,会背上几句经文,就可以拿到出家文牒了。

    衙门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是县太爷对各家大户的一番善意。

    毕竟能出家的,哪个身家简单了?

    一方县令权力虽大,有地方父母官之称,更手掌生杀大权,但兵权不在手里,说话底气终究是弱了一两分。

    因为庸朝不禁刀剑,只禁盾甲,是以各地大户养上几个手持兵刃的凶狠打手,都已经是常态了。

    虽说大户不敢造反,也无力造反,但就怕惹急眼了,来个武力高超的憨憨,一刀捅死了县令。

    固然朝廷会为县令报仇,更会为了杀鸡儆猴,而株连九族,血洗一地。但对于这位县令而言,终究是已经没命了!

    不得不说的是,这事儿……也是有过先例的,还不止一起!

    庸朝民风彪悍。

    而县太爷想要在地方上具有威信,能舒舒服服地做一些事,让朝廷满意,也需要当地的各家大户配合才行。

    所以,给当地的各家大户示个好,表露一下自己的善意,在出家文牒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都是心照不宣的。

    甚至朝廷也都是默许的!

    毕竟佛道中人哪怕得了真法,只要不是至人,一地县太爷,就可拿捏地死死的!

    总而言之,在寺内出家的,至少这烂杏寺内,没几个和尚敢说自己是有真才实学的,况且天下和尚大多如此,这有没有真才实学也就无所谓了。

    他们在意的,是自己出家为僧,能为家里带来的实实在在好处!

    也因此,这几个僧人才会如此惧怕澄衍。

    那三妻四妾的澄虚,通嫂欺侄的澄明,会对澄衍害怕,归根到底,也是基于这一点。

    甚至余琰的前身——神秀和尚,在余琰穿越过来前,会对澄衍一再忍让,除了生性不争外,恐怕多多少少也有这个原因。

    神秀和尚虽因其母恨其父,但终究是父子一场,血脉至亲。

    况且,他那帮弟弟妹妹,每次给他送那一贯钱过来,也都客客气气,还额外带了些特产点心之类的礼物过来。

    这让神秀和尚一直记挂着奕家。

    “钟响一百零八,如此时候,是有要事着急众僧,我们还是快去大殿吧!大师兄急匆匆走了,多半也是因为这个。”

    心里疑惑归疑惑,这几个僧人一想到刚才那绵延成一片的钟声,便连忙朝着正殿赶去。

    等他们来到正殿后,发现一众首座居然都在了,顿时吓了一跳,不过见首座几人没有怪罪他们,便赶紧走进去,找位置坐下,然后悄悄地看向四周,就发现他们不是最后到的。

    住持,神秀,还有新入寺的那个凶和尚神行都还没来。

    不过神秀在三四天前出门了,他们是知道的,所以这会儿不到的话也很正常,想来是还没来。

    至于那个凶和尚神行,一看都是大有来头,哪怕是不来正殿,恐怕住持都不会说什么。

    所以,他们只要等住持就好了吗?

    而就在他们这么想的时候,却看到殿门口,此时有两人不分先后,一齐走了进来。

    一个是眉毛狭长的中年和尚,身披点缀了玛瑙之类珍宝的华贵袈裟,一脸微笑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是住持神晦,也是外边大名鼎鼎的长眉和尚!

    而当看清楚走在住持身边的年轻和尚是谁后,在场的僧人不由都露出了惊色。

    “神秀?”

    “是神秀!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神秀师兄怎么和住持走在一起?”

    殿内僧众,不由小声议论起来。

    一个个看着走在神晦旁边的余琰,面色不忿,或者皱紧了眉头。

    固然在平日里的接触中,他们都知道神秀是真的有在苦学佛经的,算是他们这些人当中,最像和尚的一个和尚。

    但和往日里凶威慑人的澄衍相比,他们都不觉得神秀有资格走在住持身旁!

    这是佛门寺庙。

    但也是讲究规矩,等级森严之地!

    若不然,澄衍哪里能如此稳稳地压他们一头,叫他们都不敢反抗呢?

    这会儿,哪怕是往日里和神秀交情最好的澄竹、澄法,都看着余琰皱起了眉头。不过私底下慕道,藏着一部道经的澄法,只是皱眉困惑而已,那他化自在魔心已成的澄竹,这会儿却是脸色阴沉的好似能滴出水来一样!

    隐隐的,有些红芒在他眼底闪烁。

    这是他化自在魔心受了刺激,要是澄衍和住持齐头并进他还不会如此,可往日看起来在寺内地位不比他高,甚至还喊他一声师兄的神秀,哪来的资格站在住持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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