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priest

正文 第六十六章功德笔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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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沈巍在见到他们主任的时候就明白了是有人故意想把他调开他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在主任转身的刹那从身后重重地一拍他的肩膀冷冷地问:“是谁让你找我的?”

    他的声音里带了种说不出的压迫力眨眼地功夫就把主任的魂魄压在了躯壳里一动不能动主任的眼神似乎瞬间被放空,像个没有灵魂的皮囊,双眼一片迷茫呆呆地注视着前方。

    沈巍的手上骤然加了压力,抬手把主任转了个身,低喝一声:“说!”

    没人能在断是非善恶的斩魂刀面前刻意隐瞒然而主任脸上的表情越发迷茫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沈巍心里一沉他知道这凡人的记忆被人动过手脚了。

    沈巍放开他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主任清醒过来在他身后很是莫名其妙地看着沈老师匆匆离开的背影——幸好的是,他没有查看对方身上电子产品的意识那东西沈巍从来用不惯,关键时候也想不起来……再者说凡人的花哨小玩意胆敢跟他作对的人也是看不上的。

    ……当然以沈巍那种君子端方的思维方式,他肯定是想象不出,有人这么大费周章、滴水不漏地引开他,就是为了搬个家、偷几条内裤而已。

    沈巍急匆匆地赶回了自己的公寓,猛地推门进去,发现客厅里没人,心已经先凉了一半。

    他站在门口呆愣了片刻,心里忽然涌起压抑不住的杀意,好像沉睡多年的巨龙被人手拽逆鳞硬是拉醒时那样——自从上一次他一个没留神,让赵云澜双眼受伤开始,沈巍虽然表面上没怎么样,心里却一直有一根危险的弦紧紧地绷着。

    空荡荡的客厅险些把他这根弦拉断……幸好,这时他听见阳台上有人说话的声音,沈巍勉强回过神,身形一晃,几乎是瞬间就转到了阳台上。

    他看见赵云澜正好好地趴在窗台上,懒洋洋地点着一根烟,骂骂咧咧地打着电话:“……不要石头的,我知道……汉白玉?什么玩意!我他妈又不是装修故宫,老胡你这不对,跟我也来这套虚的……不不不,你听我说,你老老实实地,把活给我干好了,该给的回扣我给你算额外奖金,一分不少地给你加上好吧?但是我可告诉你啊,敢糊弄我你就死定了……”

    沈巍重重地松了口气,侧身靠在了门上,这才发现,自己方才竟然出了一身的冷汗,连手心都是凉的。

    赵云澜听见动静,一偏头看见沈巍回来,立刻露出了一个笑容,对电话里的人说:“行了行了,这点屁事别掰扯了,都给我用环保材料啊……什么哥本哈根,我那屋还要住呢,我是让你别给我弄得跟刚让生化武器糟蹋过似的,百年散不了味——哎我媳妇回来了,不跟你扯淡了,挂了挂了。”

    他说完,干净利落地挂断电话,捻灭烟头,靠在窗户大开、冷风狂灌的阳台窗台上,张开手,敞开他穿着一件皱巴巴衬衫的怀抱,贱兮兮地说:“宝贝过来,给老公抱抱。”

    他调戏沈巍已经成了习惯,没想到这一回沈巍竟然真的走过来,一把抱住了他,低头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片刻,然后双手卡着他的腰,把他拎下了窗台,回手带上了窗户,沈巍碰到赵云澜冰凉的手,皱起了眉:“你是傻小子睡凉炕不知道冷吗?”

    傻小子赵云澜双手撑在窗台上,把沈巍困在两臂之间,撑开肩膀伸了个懒腰,又就着这动作,懒洋洋地把下巴垫在了沈巍的肩上,闭上眼睛,嘴角隐约带了些平静安宁的笑意,就像一只吃饱喝足晒太阳的大猫。

    沈巍觉得他有些奇怪,于是问:“怎么了?”

    “没什么,”这三个字似乎在他嘴里滚了好一圈才说出来,随后赵云澜睁开眼,注视着沈巍近在咫尺的侧脸,面不改色地说,“有大美人垂青,我受宠若惊——当然,要是肯让我再一亲芳泽,我就更找不着北了。”

    随后他趁沈巍不注意,飞快地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不能沈巍反应过来,他就迅捷无比地逃开,并且宣布说:“等我洗把脸醒个酒,去接大庆,然后我带你回家。”

    只字未提他所看见的任何事。

    依照赵云澜和大庆的打算,他们俩是想空着手、带着嘴回去的,不过这不要脸的蹭饭行径被沈巍坚决地制止了,强拉着哈欠连天的赵云澜半路下车买了很多东西。

    离他的家越近,沈巍就越紧张,要不是他谦谦君子做不出出尔反尔的事,估计早就掉头跑了。

    赵云澜家里的门没锁,他本人看起来也没有敲折扇门的习惯,抬手就推,一推就开,好像知道有人在里面特意给他留了门。

    他家里住了一套大平层,面积略微偏大了些,因此显得有些冷清,往屋里走过了玄关,才能听见厨房里传出的一点点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门口摆着两双崭新的拖鞋。

    大庆从赵云澜身上跳了下来,轻手轻脚地走到厨房门口,乖巧地出声:“喵——”

    赵云澜一边换鞋一边嘀咕:“卖萌可耻,你这老不死的。”

    大庆扭过头瞪了他一眼,面露凶光。

    “哟,这不是大庆吗?”一个女人柔和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随后她似乎拍了拍手上的面,伸出来轻柔地抱起了沉重的黑猫,在被猫的重量压得险些闪了手腕之后,她还是忍不住感叹,“看这油光水滑的小样,你怎么越来越胖啊?”

    这句话毫不留情地戳中了大庆的死穴,它对此无言以对,两只肥爪子蔫耷耷地搭在女主人的手上,保持着卖萌的表情,拖长了的身体就像一只又长又肥又二缺的黑皮毛虫。

    赵云澜:“哈哈哈哈哈哈。”

    沈巍勉也应景地强跟着牵扯了一下嘴角,不过他实在笑不出。

    赵母保养得非常好,长长的头发挽在脑后,露出颀长的脖子,长得和赵云澜不是很像,只是仔细看,眉目间依稀有些影子,但她的脸部线条要温柔秀丽得多,不笑也带三分笑意,鼻梁上带着一副无框的眼镜。

    乍一看,就像旧时那种温婉美丽、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气韵……大概有的时候,对于配偶的审美,父子之间总是有一些相近的。

    谁知这“大家闺秀”闻声往门口看了一眼,一看见赵云澜,立刻变脸,横眉立目,一秒钟变成了母夜叉:“笑什么笑,也不怕嘴笑豁了你,滚进来!”

    赵云澜依言滚了进去,赵母就看见了一直被他挡住的沈巍。

    她愣了一下,回头把沾了点面粉的手洗了洗,扶了一下眼镜,这才一副温柔好客的模样说:“啊,这是小沈吧?”https://www.xiaranxue.com</P>

    赵云澜大大咧咧地一搂沈巍的肩膀,把他往赵母面前用力一推:“我给你找的儿媳妇,好看吧?”

    沈巍一瞬间语塞,窘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还从没有这么痛恨过赵云澜的不着四六。

    所幸赵母看起来一点也没把他的话当真,瞪了赵云澜一眼,又低头一见沈巍手里拎的东西:“哎你这孩子,到阿姨家来吃饭还拿什么东西,那么客气做什么?”

    赵云澜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我我,那是我买的。”

    赵母抄起擀面杖来,驾轻就熟地往赵云澜身上拍去:“我看你再那么多废话,你买?你要有这觉悟,我早就瞑目了——滚去给客人倒水,倒完水给我擀皮!”

    赵云澜背着背后一条擀面杖抽出来的带着白面的痕迹,敢怒不敢言地说:“……遵命。”

    沈巍拘谨地坐在沙发的一角上,让他吃水果,他就食不甘味地捏起一小块苹果,让他喝水,他就坐得端端正正地端起杯子,小小地抿一口,得知沈巍在大学里教,赵母立刻就像打了鸡血一样,酒逢知己千杯少地说:“哎哟太好了,你说我要有个你这样的儿子多好啊,我们家这爷俩……哎,我都不想说他们什么,那你坐啊,阿姨给你包饺子去,回来咱俩好好聊。”

    沈巍不自然地笑了笑,腰背绷得直直的,简直就像一张拉满的弓。

    五分钟以后,赵云澜因为干活不力——擀皮擀得大大小小、参差不齐,又挨了一顿擀面杖,赵云澜松了松肩膀,半真半假地躲了一下,却并不真的躲开,一边让她打,一边:“当着人你也给我留点面子。”

    赵母说:“光吃饭不干活,一年到头不着家,养你干什么用?还面子,你有那玩意吗?”

    赵云澜嬉皮笑脸地给她腾了地方,却并没有离开厨房,他一只手撑在墙上,看着她在厨房忙碌的背影,眼珠转了转,突然假模假样地开口问:“阿姨呢?我爸呢?怎么就我们大美女一个人在家?”

    “阿姨回老家过年了,你爸晚上有应酬,不回来。”

    “那就好,”赵云澜用一种松了口气的语气说,他注视着他妈的背影,试探性地压低了声音,“这事要让我爸知道……他非打死我不可。”

    赵母顿时回头看了他一眼:“你闯什么祸了?”

    “其实也没有……”赵云澜的目光飘向一边的筷子架,视力没有完全恢复,所以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睛,然后他觑着他妈的脸色,提了一句,“就是……哎,妈,你对同性恋这件事怎么看?”

    赵母不明所以:“不怎么,正常的社会现象,连动物里都存在的,社会也迟早会以立法的形式接受——你问这个干什么?这交代你的反动问题呢。”

    “我的反动问题就是这个,”赵云澜伸手蹭了蹭自己的鼻子,“你也别那么学术,我就是想问问,要是有一天,你听见你儿子跟你出柜怎么办?”

    赵母:“你别给我岔开话题,我……”

    “妈,”赵云澜忽然打断她,不停漂移的目光收了回来,表情在一瞬间从“做贼心虚”变成了“坚定不移”,他用一种异常认真的眼神看着她,“我说真的,没跟你开玩笑。”

    赵母的手一松,擀面杖就咣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赵云澜叹了口气,弯下腰捡起了擀面杖,腰上的肌肉绷紧了,衣服下拉出影影绰绰的凌厉的线条:“我就是怕我爸接受不了,才先和你说的,这事我想了想,不能拖也不能瞒,我就你这么一个妈……”

    赵母似乎依然是错愕,接过擀面杖的时候表情都是震惊的,过了好半天,她才断断续续地说:“是……你带回来的那个……”

    赵云澜点点头,双手撑住门,站在那,就像是用身体堵住了门一样,有些不放心地说:“不过这话我得交待在前头,你儿子我费尽心机大半年,连哄带骗,什么农村包围城市、广泛发动群众,三十六计乱七八糟的手段都用上了,比过去造反还艰难,好不容易才把人弄到手,您啊,要杀要剐冲我来,一会别出去坏我心血,我得心疼死。”

    赵母像是被雷劈了,在原地呆立了好久,然后就像一个突然被触动的机器人,保持着一张毫无表情的脸,转身抓起饺子皮,脑子里一片空白地往里包馅。

    赵云澜顿时怀疑是自己处理问题的方法太过直白,把他妈吓傻了,于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妈?”

    赵母一开始没听见,有那么一两分钟,她整个人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好像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听见了什么,只是依着惯性,继续她手里的工作。

    直到赵云澜一连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像是被突然惊醒,没来得及反应,话就已经脱口而出:“那你的工作怎么办?那样……别人会不会说你?你的前途被影响了怎么办?对,我……我好像还听你爸说你前两天买了处房子,手里还有钱吗?”

    赵云澜愣了愣,不知道出柜的话题怎么会跑到“没钱”上来,他觉得她好像一时间逻辑一片混乱,只匆匆从中抓了几个关键词,就乱七八糟地组成了一句话,没着没落地一股脑地冲了出来。

    他母亲是个心里不装柴米油盐的高级知识分子,一辈子被他爸宠得不知道什么叫着急上火,心也宽,赵云澜的策略简单直接——搞定了他妈就等于搞定了他爸,而他妈恰好是个非常容易沟通的人,一个人眼界宽、心情长期良好、接受信息的速度很快,她的脾气就会相对温和,人就不容易固执,遇到事多半也会理智交流,不会太自以为是。

    他本来预想了很多她的反应,比如她也许会一时接受不了,先冲他发一通火,她也许会冷静地提议抽出几个小时的时间,和他好好聊聊,也许她还会像其他人的妈妈一样,化身户籍警察,追问沈巍的祖宗八代……可他没有料到这样一种近乎慌乱的、杞人忧天的反应。

    大概是因为他没给人当过爹的缘故。

    赵云澜张了张嘴,忽然哑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赵母一句话脱口而出,随后就似乎冷静了些,她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停顿了片刻,问:“你是闹着玩的还是想好了?”

    赵云澜:“这种事怎么会闹着玩,万一把你气出好歹来,我爸能一锅炖了我。”

    赵母缓缓地靠在了一边,好半天,才深吸了口气,低声说:“先……先别让你爸知道,你让我再想想——他是什么人?他、他是干什么的?”https://www.yq6.cc</P>

    还没等赵云澜回答,她就用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眉心:“哦,对,我糊涂了,你刚才说过了,是龙城大学里当老师的。”

    赵母强打起精神,一连串地问:“他家是哪里的?家里同意吗?人品怎么样?性格好吗?对你怎么样?我、我记得你以前交过女朋友,为什么突然……”

    赵云澜有技巧地说:“只要您要是同意,天底下就没人反对,我爸也得看您的脸色不是?至于人怎么样……”

    他笑了一下:“在我心里,就是‘如琢如磨,举世无双’,您和他多聊聊就明白了,这话说出来不怕您打我,我以前确实是交过女朋友,也跟一两个小男孩在一起过,不过因为他,我愿意彻底弯了。”

    赵母看了他的表情一眼,心里顿时有些发沉——这也不能说是自私,可是为人父母的,看着别人对自己的孩子情深意切,总是一边唏嘘感动一边喜闻乐见的,反过来,可能就很不是滋味了。

    她于是在这种不是滋味中,有点没好气地说:“我才不信。”

    赵云澜脸上不动声色,心却提了起来。

    结果他妈下一句说:“像你说得那么好,那他怎么会看上你?眼镜度数不够了吗?”

    赵云澜一个踉跄,险些给她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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