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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振的话一说,杨国柱一拍大腿,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满脸喜色地说道:“着啊!哎呀呀,我真是老糊涂了。

    “既然振儿你料到了这个局面,我们提前着手,提前预备,即便天子有命,出兵辽东,也未尝就是一个必败之局啊!”

    杨国柱说到这里,突然一愣,再次一拍大腿,惊喜地说道:“你那些话,既然没机会对天子讲,不如我们叔侄联名,或者,干脆就豁出我这个宣镇总兵不干,上书天子,或者陈本兵,请他务必召回杨阁老,命杨阁老不要一味只盯着张献忠,而是要尽快回师中原!”

    “不可!”

    “不可!”

    杨国柱话音刚落,就传来了两声“不可”。

    第一个是张臣叫出来的,第二个是杨振叫出来的。

    张臣跟着杨振进入到宣镇总兵府二堂暖阁里以后,一直安静地站在杨振的身后,没有插一句话。

    人家叔侄二人皆是挂印的总兵,对谈之际,当然没有他插话的资格。

    而且杨振所说的那些,张臣之前虽然没有全部听过,但是零零星星地知道一些。

    此时杨振把那些东西串起来一并说出,得出的推论,至少令他十分信服,没有需要他补充的地方。

    他眼见着杨国柱这个宣镇总兵,已经接受了杨振的说法,接下来大家就可以商量布置应对这个局面的策略了,这也是杨振前来宣府的目的之一。

    但是没料到,杨国柱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要上书皇帝,想将杨振的这些个判断、推论和猜想,禀报上去。

    如果从崇祯皇帝能够接受杨振对天下局势的这个判断和推论,那么一切好说,崇祯皇帝只要下旨,命令杨嗣昌回师中原,就能化解掉大明朝在中原兵力空虚的危险。

    但是崇祯皇帝会这样做吗?

    张臣虽然没有见过崇祯皇帝的面儿,但是自从崇祯十一年冬的巨鹿大战失败以后,他就对崇祯皇帝彻底失望了,也对眼下大明朝堂上衮衮诸公彻底失去了信心了。

    他根本不相信完全不了解天下形势危急程度的崇祯皇帝和朝中文臣,能够听得进杨振的这些刺耳忠告、逆耳忠言,能够做得出正确无误的判断。

    所以,他一听见杨国柱这个老上司还是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崇祯皇帝的圣明之上,或者是朝中大臣比如兵部尚书的英明之上,他立刻就急了。

    “不可啊,大帅,万万不可!大帅这样做,不仅无济于事,反而白白得罪了陈本兵,得罪了杨阁老,甚至会触怒了天子啊!如此适得其反之事,大帅岂能轻易为之?!”

    张臣原是杨国柱手底下宣府军中的一个守备官,作为巨鹿之战中突围出来的幸存者之一,他被免掉了守备一职,而且一撸到底。

    那次事后,他就作为一个大头兵,被比较赏识他的杨国柱,安排到了杨振身边,跟着杨振前往辽东戴罪立功去了。

    但是作为杨国柱的前手下,而且是毕竟赏识器重的前手下,他既不愿意看到杨国柱冒这样无谓的风险,也觉得自己有责任出面阻止他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当下便站出来说了那样一番话。

    张臣说完,杨国柱脸色一沉。

    这时,杨振立刻补充说道:“叔父大人,张臣说的没错,他这也是我们叔侄考虑。若天子想听我言关内剿贼事,当日我提出陛辞的请求之时,天子就没有不准的理由。

    “况且杨阁老督师剿贼,虽说是自己请缨,但是归根结底,也是天子不得已而为之。如今,杨阁老督师剿贼,正在吃紧处,无论我们叔侄联名,还是叔父大人自为之,都是肇祸之举,不仅于事无补,反而坏了我们应对的大局!”

    “卑职言语唐突,如有冒犯,还请大帅海涵,莫往心里去。”

    张臣见状,也赶紧从杨振的侧后走出来,对着杨国柱躬身抱拳施礼,请他谅解自己的冒犯之举。

    杨国柱当然不是小心眼的人,他之所以下沉下脸来,是因为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杨振和张臣对崇祯皇帝以及对京师朝堂的不信任。

    杨振还好一点,并不直接流露出来,可是张臣这个不信任甚至是蔑视的态度,却是直接摆在了他的眼前。

    这让他这个讲究忠孝节义讲究了一辈子的人,有点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可是他细想了想,却也清楚,不管是张臣,还是杨振,说的并非没有道理,而且的确是为他考虑。

    当下,杨国柱只得摆了摆手,长叹了一声,有些垂头丧气,又有些落寞无奈地说道:“那你们说说,这般局面,该当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见杨国柱打消了上书崇祯皇帝的念头,并且无奈问策,杨振随即对他说道:“叔父大人不必灰心,这般局面,并非没有应对之策!”

    杨振这么一说,杨国柱倏然抬头,一双铜铃般的眼睛凝视着杨振,突然变得炯炯有神起来了。

    杨振见状,朝天一拱手,然后侃侃说道:“遥想当年,洪武高皇帝采纳谋臣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之策,最终扫平群雄,统一天下,高皇帝之策,用在今日,正当其时。”

    杨国柱听见杨振说出这样一番话,吃了一惊,连忙问道:“振儿,你这话却是何意?我们杨家世受国恩——”

    杨振见杨国柱如此这般反应,连忙笑了笑,冲着杨国柱摆手,先是打断了他,然后继续说道:

    “叔父大人误会了,侄子的意思,简而言之,就是招民开荒屯垦,然后募民为兵,一边集聚钱粮,一边练兵备战,随时应对时局之变!”

    杨国柱原以为杨振是要劝他拥兵自重,趁势而起呢,等杨振说完,方才知道自己误会了杨振的意思,当下摸了摸下巴,讪笑了笑,接过话头说道:

    “原来如此,怕也只能如此了!先前听你建议,本帅在一边募兵,一边募捐,已安置流民三万余人开荒屯垦,得壮勇八千余人为兵,宣镇兵马去岁之损失,已得补充。

    “如今宣镇吃营兵饷者两万一千余人,刨除其中老弱不堪之军五六千,能战之兵可有万五千人。若论宣镇形势,已然有所好转了!能有这个结果,还是多亏了振儿你的建言之功啊!”

    杨国柱说起宣镇形势这大半年来的好转,脸上终于有了一些开心的笑容。

    杨振听了杨国柱的话,知他接受了自己之前的建议,心中也是高兴,先是连称不敢,然后接着说道:

    “叔父大人明鉴,宣镇地位如此重要,叔父麾下能战之兵只有万五千人可不够用,一旦将来圣旨下,叫叔父率军开赴辽东,宣镇至重之地,难道要留给那五六千老弱无用之兵守御吗?”

    杨振这么一说,杨国柱若有所思地缓缓点了点头。

    杨振见状,接着说道:“叔父麾下能战敢战之兵,即便达不到现如今的两倍之数,也应当再增加一万或者八千,才足堪一战!

    “至于那些老弱不堪之兵,不如给以田亩,免其赋税,让他们解甲归田,或者自耕,或者招佃,令其自食其力,即可空出饷额。”

    杨国柱听了杨振这话,不由得呵呵一笑,摇头说道:“你啊,话说得倒是轻巧,只是说来容易做来难呐!

    “如今天下大乱,流民遍地,吃饷吃粮的兵,倒是好募得很,可是募来了兵,尽是大肚汉,老夫缺粮缺饷,拿什么填饱他们肚皮,甲胄弓弩鸟铳也不足,又拿什么训练武装他们?

    “此外,裁汰老弱不堪之兵的事情,老夫何尝没有想过?此乃是各镇沉疴痼疾也。军中老弱之卒,一个安置不好,军心即生变,可要好好安置,那里来的钱粮田亩啊?难呐!”

    “叔父大人不必忧虑,有了兵马,又何愁钱粮?宣府之地,比起侄儿所守之松山,还有即将赶赴之地旅顺金州,已经好多了。此地素多豪商巨贾、富绅大户,叔父缺饷缺粮,只管叫他们捐银助饷即可!”

    杨振对杨国柱所说的难处,并不以为然,他现在已经想开了,反正这些地方这些豪绅巨贾,将来要么便宜了李自成,要么便宜了满鞑子,既然如此,倒不如自己们提前下手取了。

    一念及此,杨振脸上面色随之一变,虽然仍旧带着笑,但那笑容陡然变得冷峻起来,只见他咬牙说道:

    “此等人,若有忠义热忱之心听话助饷,可以留之,若为富不仁,留之也是资敌,于我国族,又有何益?当此天下板荡之际,叔父大人切不可存丝毫乡愿之心!

    “可捡那些为富不仁,横行乡里,民愤较大的劣绅奸商,抄他十家八家,夺其房屋、田产,则足以安置流民屯垦,夺其资财、钱粮,则足以募兵自给,如此这般,来他几回,则宣镇军心自振,士气自然高昂!”

    “这,这么做,恐怕要招惹非议,传到天子耳中怕是不好吧!”

    杨国柱听了杨振所说的办法,默默无语了一会儿,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那意思是,他并不是不想这么干,只是怕招惹非议,怕传到皇帝耳朵中,坏了自己名声。

    杨振一看他这个表现,当即脸色一缓,呵呵一笑,随后说道:“陶守备领兵屯怀来,设哨卡,盘查来往行人,做的已经很周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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