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眸却有奇异的亮光。与昨夜的娇弱无助不同,此刻的她,有点坏,有点神采飞扬。

    她居然刚活过来,就出语调\戏他……

    认识到这个事实,步千洐倏然失笑。

    “就是……你我二人同床共枕的事。”

    两人对视,静默。

    破月先败下阵来,别过脸去。

    “为何不让小容知道?”

    步千洐看她一眼:“他会逼咱们入洞房。”

    破月一愣,咧嘴笑了:“不错!”

    两人相视而笑,同时想起容湛的模样,只觉得又可爱又好笑。

    步千洐盯着她轻松的笑靥

    ,忽道:“你一个弱女子,为何要一直流落在外?”

    破月被他说得心头一抖,望着他缓缓答道:“因为不愿苟活。”

    步千洐沉默回望着她,漆黑的眸暗沉过周遭的夜色。

    “所以我真的很感谢你和容湛。”她叹息道。

    步千洐没吭声,脸上也没有笑容。

    他抬眸看了看窗外月色,神色有点冷:“你已无大碍,我也算是完璧归赵。今后保重。”

    破月眼睛一亮,心想,难道容湛要回来了?他说什完璧归赵?

    可他已转身,大步头也不回走出了牢房。

    第二日一早,破月神清气爽的起床,等了半阵,却不见小宗送饭菜来。正抬张望见,忽见几道黑色身影,出现在牢房尽头。

    待他们从阴暗中走出来,破月全身一僵,简直难以相信自己所见。

    不可能、怎么可能?这是步千洐的地盘,他们怎么可能通行无阻的找到自己?

    为那人恭敬的朝她行礼,微笑道:“小姐,属下罪该万死,令小姐在外流落至今。”

    他虽口中说罪该万死,神色却极为冷漠沉静。而他开门见山,仿佛已查知她面具下的真容。

    破月哪里还有伪装的余地,颤声问道:“步将军呢?”

    那人神色不变:“他在外间候着。不过闲杂人等,小姐还是少见为妙.”

    地牢门口,原本守卫的士兵不见踪迹。只有十来匹高头大马,团团围着辆精美的黑色马车。破月缓缓走上马车,猛的侧身回望,却只见远处步千洐营帐外,一人一马静静立着,望着这个方向,看不清面目。

    她心头百味杂陈。

    可她不怪他。她想,她竟然不怪他。

    他们不过萍水相逢,没有半点交情。昨日他救她,已令她感激万分。他只是五品武官,如何敌得过权倾朝野的九卿之卫尉大人?难道要为她断送性命前途?

    当然,很可能,昨晚他的相助,只是为了颜府千金的安全。

    可她自己的人生,原不该指望他人救赎。

    是她天真了,容湛也天真了,步千洐不过顺势而为。

    颜朴淙太强大了,她根本不可能逃得掉。

    她在马车里坐下。里面照https://www.8gzw.com</P>

    旧铺着精致的白色狐裘,车壁上还挂着玉佩、镶着碎金。

    这是一个华丽的囚笼,她终于又被抓了回来。

    马车向前奔驰,破月四只能缩在马车角落里,怔然望着紧闭的车门。

    她觉得自己就像孤独祭品,千里迢迢被送往主人的身下。

    半晌,她掉下一滴滚烫的眼泪,抬手用力擦干。

    作者有话要说:有好些亲问我十一期间是否更新,小黑表示,就算你们都去旅游了,就算晋江抽风成了个筛子,小黑也会保持保持日更的,大家假期结束可以回来一口气看很多章哈~~

    当然,俺也不要求你们每章评论了,但长假八天小黑更新八章,你们至少也要挑三四章给我打分评论吧?

    虎摸各位,国庆愉快!中秋团圆!

    ☆、十九、破链

    两日后,帝京。

    颜朴淙下朝后一回到卫尉府,便有暗卫呈上飞鸽传书。他展开一看,微微一笑。

    他叫来一名心腹幕僚:“东路军中有名勇将,叫步千洐。虽不是我的人……你找个不是咱们的人,拟个折子,荐他升一级。”

    幕僚没有多问,点头称是。

    颜朴淙又看了眼手中密报,上面几行小字密密麻麻写道:“……步千洐已收下黄金百两,极为恭顺合作,并称他与羽林郎将容湛绝无冒犯小姐举动,望大人饶恕他们唐突……此人素有恶名,属下观此人贪财好利、亦知顺势而为,或可为大人所用也……”

    颜朴淙沉凝片刻,将密报丢给幕僚:“去查这个人。”

    那幕僚专门掌管卫尉府机密情报,捡起密报一看,神色越谨慎:“属下明白了。”

    幕僚退了出去,颜朴淙起身走到床边,脱去外衣,神色自若的躺下。

    大红的床帏轻轻飘动,龙凤锦被整整齐齐叠在一旁。床边是个梳妆台,简单摆放着一只碧玉钗、一把木梳。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这是她的闺房,也是他们的新房。

    颜朴淙很少觉得自己做错。但对她,他竟有点后悔——后悔洞房那日,太顾忌旁人猜疑,将她扔在床上,才让陈随雁那狼心狗肺的小子钻了空子。

    好在据密报所言,那步千洐极识时务,且仿佛能查知他的心思,反复保证他和容湛,连颜破月的一根手指都没碰过。

    或许他是惧怕卫尉声威,但他的马屁,拍得颜朴淙很舒心。加之两人亦是青年将领中最出色的二人,颜朴淙打算暂不动他们,待迎回破月后,对他们再行处置。

    想到这里,颜朴淙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不太稳妥。

    那是一种直觉——也许是丢失她两个月太久,也许是这次找回她太顺利,也许是他关心则乱。

    直觉,也是他做决断最重要的依仗。

    他再无迟疑,坐起来沉声对门外暗卫道:“点齐人手,我明日早朝便向皇上告假。”

    门外人低低应了声,脚步声渐远。

    颜朴淙站在房中,方觉这样才十拿九稳。

    只是不知他亲自去接,被锁在马车里不能动弹的小破月,会有什么神情?

    是会再次鼓足勇气

    跟自己谈判?还是终于老老实实躺下娇声如莺啼

    薄唇微弯——他舔了舔自己上唇。

    ****

    官道,残阳如血,马队一路沉默向西,已行了十余日。

    颜朴淙明日便会与他们汇合的消息,一早便传到。暗卫领刻意讨好,专程在一个小镇停了半日,找来婆子给颜破月沐浴;又寻来套尚算精致的女子服侍,让颜破月换下;除去她的面具,梳妆干净,这才重新出。http://www.muxiyu.com</P>

    破月整个人焕然一新,坐在马车角落里,沉默不语。

    之前那暗卫领走进来,在车壁两侧一摸,摸出两条细细的锁链。他朝破月一抱拳:“小姐恕罪,这是大人的意思。小姐请放心,这链子坚固非常,只有大人……能打开。”

    他将两条锁链锁在破月手腕,又用两条链子拴住她脚上金环。她在外两月风吹日晒,令她的皮肤多了几分红润。饶是暗卫头领见过她的真容,也不敢多看,匆忙退了出去。

    破月四肢都不能动了。

    见此情状,哪里还猜不出缘由?想到颜朴淙那双细长、暗沉、噙着笑意的眸子,她的心就仿佛悬在半空,再也落不下来。

    好了,她现在真的是祭品了。颜朴淙会不会在车上就……

    他会的。她打了个寒颤。

    暮色暗沉。

    暗卫领令马队停下,稍作歇息,用些干粮。此处荒郊野岭,往里走更是深山,他怕出什么差池,打算休整一夜。

    四野寂静。十余名护卫靠在树上,和衣而眠。马车被围在正中,密不透风。

    破月睡不着。

    她想起了容湛春风般温煦的笑意和话语,想起步千洐紧紧将她抱在怀里抵御酷寒。她甚至想起了小宗醉醺醺端着酒碗,傻傻的露齿而笑。

    或许她想的不是他们,她想的是自由。

    如果她不曾尝过自由的滋味,或许真的能安心做一个禁脔。可如今她看到了天地广阔,要她在牢笼般的卫尉府度过一生、在颜朴淙强势的怀抱里孤独终老,她要怎么甘心?

    正惶然间,忽听车外窸窸窣窣一阵声响,似是护卫们都又站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周遭的脚步声由轻及重,由疏至密,似有许多人,在这幽静的月夜,逐渐朝马车逼近。

    >  是颜朴淙吗?

    破月好害怕这个答案。

    然而这个答案,很快被推翻了。

    隔着低垂的窗帘,她听到了“哒哒”直响的马蹄,听到护卫们模糊的低语,听到了来人四面八方此起彼伏的古怪笑声。

    最后,她听到一道懒洋洋的声音,穿过所有杂音,无比清晰的远远传来:“哈哈……老远就闻到美人的味道。老二,报上我的名号,让他们把人留下。”

    颜破月心头惊喜难言——那声音自是刻意粗犷低哑,旁人自是分辨不出来。可她听过的,还有那熟悉的懒散语气……

    她一下子站起来,想要冲到窗边。可锁链禁锢,她根本够不到,只能站在原地,喜不自胜,心潮澎湃。

    只听另一个陌生的声音道:“小子们听好了!这位便是大名鼎鼎、威震武林的惜花郎君谢之芳前辈。今儿个你们运气好,郎君看中了车中的小娘子。你们将人留下,郎君饶你们不死!还不快滚!”

    车外护卫一片寂静,周遭却似有许多人,同时朗声而笑。那些笑声都有些放浪不羁,在破月耳中却如同仙乐。

    只听暗卫领厉喝道:“放肆!哪里来的毛贼!我们是帝京颜朴淙卫尉大人的家臣,退开,否则我们决不轻饶。”

    “打。”那个懒洋洋的声音,轻飘飘的传来,干脆利落。

    车外很快厮杀声一片。

    破月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是真没想到,步千洐会来救自己。

    可转念一想,这不正是他的风格吗?若是容湛,或许会跟颜府暗卫去讲道理,然后宁死不屈无愧于天地;可步千洐,哪里肯吃半点亏?哪里肯得罪颜朴淙?

    他真是……好极了!

    正翘以盼间,车帘忽的被人掀开。

    暗卫领冲了进来,一身是血,神色冷酷。

    “戴上。”他从怀里掏出她的人皮面具,破月伸手接过戴好。

    “小姐保重。”暗卫领转身又往外冲,颜破月忍不住扬声问道:“你们打得赢吗?”http://www.muxiyu.com</P>

    兴许是她的语气太雀跃,暗卫领身形一顿,语气愤然:“大人明早便能抵达,小姐过虑了。”

    颜破月“哦”了一声,嘴角却抑制不住的弯起。

    天已全黑,车外的动静小了

    不少。

    忽的车帘又被人掀开,一张络腮胡子脸探头进来,一身血迹、黑眸寒气逼人。

    望见颜破月,那眸中厉色明显一缓,染上几分笑意:“这身衣服一穿……”

    破月的心怦怦直跳,却听他叹气道:“……麻雀也变不了凤凰啊。”

    破月哭笑不得,他轻轻跃上马车。

    “还不走?”他望着她笑道,“本郎君可是很忙的。”

    他的玩笑话没有令破月展颜。

    她有些垂头丧气的将双手递到面前:“我走不掉的。”

    步千洐低头一看,那纤细的手腕上两条暗沉的锁链,铁质沉凝、一看便知不是俗物。他抓起其中一条锁链,却见另一端牢牢固定在车壁上。他抬手轻轻一敲,不由得蹙眉——那车壁,竟然也是精钢所铸。

    那意味着,若是斩不断这锁链,颜破月就离不开这车。而驱车前行,度要慢许多,如何逃得过颜府的追兵?

    颜破月望见他神色,知道为难。可他的营救,已令她心中郁闷荡然而光。她反而笑道:“谢谢你,步千洐。我一辈子记得你们的大恩。可这锁链,只有颜朴淙能除去。你们快走吧!他预计明日一早便会赶到,别让他们查出来。”

    步千洐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眼里隐有泪意,脸上却是豁达的笑意。

    当日颜府的人寻到了他,只说颜破月是颜府逃奴。可那日容湛醉酒后,隐约提过颜破月是被其亲生父亲所逼。再联想早先听到的颜朴淙将女儿下嫁的传闻,他当然猜出她的身份。

    于是便定下此计,在远离东路军营的地方,中途劫走她,神不知鬼不觉。

    可她这一路逃得那么辛苦,此刻就站在他面前,却因为两条破锁链,笑着含泪说,一辈子记得他的大恩,让他赶紧逃命?

    步千洐望着她憋屈的小脸,忽然胸中豪气顿生,眸光湛若星辰。

    颜破月疑惑不解的望着他。

    “谁说这锁链,只有颜朴淙能够斩断?”

    他的声音浑厚低沉,却偏偏带了几分目空一切的张狂。

    暗沉的刀锋悄然出鞘,在空中仿佛一道黯然漾开的水纹。他双手握刀,满眸冰冷杀气、刀光陡然大盛,宛若一道雪白而劲猛的闪电,穿金裂石般袭来!

    颜破月被他刀光

    声势所震,惶惶然呆立当场。猛的只听金石交加的脆响,手腕一痛。

    “喀嚓——”

    步千洐气势如虹,刀意锐不可挡,嚓嚓嚓数刀如雪,将破月笼罩在当中。

    颜破月目瞪口呆,看着断成两截的那些锁链,还有跟随她好几个月的两只金环——它们全断裂成数截!

    她自由了!

    步千洐心头也微微有些得意,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将刀收回刀鞘,暗暗揉了揉被震得麻的虎口。

    “走吧。”他淡然道。

    颜破月还有点不太敢相信这个事实——容湛专程找来的宝剑都没能斩断,颜朴淙很有信心没人能打开。

    可是他……斩断了。

    “你真的很厉害……”她心花怒放凑到他身旁,羡慕的看着他腰间宝刀,想起当日在益州时,他也给五虎看过这柄宝刀。

    “赤冶刀?”她模糊记得名字。https://www.dubenhaoshu.org</P>

    他看她一眼,神色傲然:“记性不错。不过这不是老淫/贼的赤冶,是鸣鸿刀。”

    他将她腰间一搂,矫健跃下马车。

    如今他的怀抱对破月来说简直就是天堂,美滋滋的靠着,温顺不动。可她柔软的身体一落入怀中,却令步千洐自己身子微僵,忙将她向前一丢:“薛大嫂!”

    破月腾云驾雾,又落入另一个怀中。抬眸一看,是名黑脸粗壮妇人,单手搂着她,手持一根长枪。

    而前方地上,躺了有十多具尸体。还有约莫二十余人,围着几名幸存的护卫,兵器交加、呼喝腾跃,战成一团。

    她很高兴看到步千洐占了上风。

    “带她先走!”步千洐低喝一声,转身已跃入人群中。

    那粗壮的武林侠女,抱着破月一路疾行,一直到了数里外的小树林,才将她放下,勒马等待。

    破月跟她道了谢,又问:“步千洐他们什么时候来?”

    那侠女也是个直爽的,笑道:“不出半个时辰,步老弟必然能带大家折返。我们便约在此处碰头的。”

    破月笑问:“你们都是他的朋友?”

    侠女点头,很是得意的样子:“步老弟义薄云天,对我们都有恩。难得他有事相求,大伙儿都欢喜得不得了。”

    她又看了眼破月

    ,似乎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道:“步老弟如此兴师动众,大伙儿都猜想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他这心高气傲的家伙动心。没料到……没料到他也不是以貌取人的男子……咳咳,我说话直,妹子不要见怪。”

    破月失笑:“我跟他只是朋友,女侠误会了。”

    一炷香后。

    破月和女侠在树林里安静等着,这边战场里,七八个还活着的颜府暗卫,都被押着跪在地上。

    步千洐与之前被他称作“老二”的男子靠在马车边,望着不远处的暗卫。老二问:“步将军,如何处置他们?”

    步千洐看了眼地上己方的十多具尸体,又想起了破月,于是断然道:“斩草除根。”

    老二有些迟疑:“他们毕竟是卫尉府的人,若是他日追查……”

    步千洐淡笑:“诸位今日助我,已是大恩。善后事项,便交给小弟自己处理。”

    老二听出他的意思,是要自己动手。他日就算有人追查,这罪责也是他一人的。不由得感叹道:“步将军哪里的话?你广招武林好友入军,亲善有加。在你军中,大伙儿是最快活的。我又怎会是贪生怕死之辈?让我来吧。”

    步千洐语气一沉:“不必多言。”

    他虽平日吊儿郎当,认真起来,谁也不敢违抗。

    老二便不做声了,望着步千洐抽出刀,缓缓走向那几名侍卫,挺拔的背影在夜色里料峭冷峻。周围人手都安静的看着他,他面沉如水,手起刀落,血溅当场。

    片刻后,他从人群中走了回来,只是身上血腥味更重。他翻身上了踏雪,俊朗的眉宇染上了几分倦色,在众人静默的视线里,他第一个策马奔入夜色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昨天撒了好多花花,某墨无以为报,只能继续努力码字啦~爱你们

    ☆、二十、面具

    夜凉如水,墨黑的天色像是一团拨不开的迷雾,笼罩在颜破月周围。

    忽听马蹄脆响破空,她惊喜抬头,只见一骑漆黑骏马于密林中埋头疾冲,四只雪白的马蹄在月光下盈然生辉。

    马上那人单手握缰,腰背挺得笔直,顷刻便由远及近,停在她面前。

    他低头望着她,眸中是散漫的笑意:“久等了。”

    护送破月的女侠吃吃笑笑,走开了去。而他身后,纷至沓来的数骑,全都停在距离十几步的林子里,个个翻身下马。越过步千洐的肩膀,破月望见数人都是一脸好奇的兴奋,瞧着这边。

    “你得罪了他,今后怎么办?”她问。

    “不怎么办。”他翻身下马,“你跟着我,咱们不让那老乌龟捉到。”https://www.41xs.com</P>

    周遭并不安静,马蹄声、说话声、脚步声不断。可他轻飘飘的声音,却那么清晰的传入破月的耳里,再如重锤落下,砸在她心尖上。

    破月眉梢眼角都染上笑意,点头道:“嗯,我这辈子都不会被老乌龟抓到。不过……我不想跟着你,你让人把我送到远点的地方,咱们就此别过吧。”

    步千洐的笑容瞬间凝滞,深深望着她。

    破月也望着他,目光温和而明亮,如同两汪清澈的泉水,湛湛光。

    步千洐倏地低笑出声,很是愉悦的语气答道:“不成。你跟我走,就这么定了。”

    破月:“……”

    步千洐再不管她,转头对身后喊道:“苏隐隐,过来!”身后众人闻言皆静,一名年轻的红衣女子越众而出。

    步千洐转头对破月道:“你需应承我两件事:一、回了军营,不能再与容湛相认,若是拖了他下水,你就是小乌龟,我便将你送还老乌龟;二、今后你便扮作小宗,鞍前马后勤快些,别给我添麻烦。”

    破月:“……”

    那红衣女子已走了过来,自是明眸皓齿的艳丽女郎。看了看颜破月,又媚气十足的瞧着步千洐,笑道:“阿步,你就为了这个女子,不要姐姐我相伴?”

    步千洐眉都没皱一下,答得十分不温柔:“少废话!她是我妹子。”

    那苏隐隐这才吃吃笑笑,从怀里掏出个狭长的盒子,边道:“许久没见到小宗了,也不知做得像不像……不过你与他身材相似,倒也容易。”

    &1t;

    br>  破月终于找到机会言:“我扮成小宗,岂不是有两个小宗?”

    步千洐微笑答道:“那小子跟了我数年,也该去前线磨练立些军功了。”

    破月惊讶:“他去打仗了?”

    “正是……前日便遣走了。”

    苏隐隐在旁边插话:“啧啧啧!阿步对这个妹子好温柔,对姐姐就好凶哦。”

    破月和步千洐于是都不说话了。苏隐隐见自己成功冷场,嘿嘿一笑,对破月道:“妹子,把你面上的九流货色摘了,咱们换个一等一的。”

    破月望一眼步千洐,伸手欲摘,有点犹豫,又似乎有点莫名的跃跃欲试。步千洐却以为她在为难,立刻转身走开:“你们去山坡后。”

    苏隐隐拉着破月行到山坡背面,一双素手轻轻拂过她面颊。破月只觉脸上一凉,对上苏隐隐吃惊的视线:“难怪阿步……我就知道他是个贪图美色的家伙。”

    破月微笑:“他没见过。”

    苏隐隐目露惊讶的赞赏:“哦……”她随即又高兴起来:“妹子,别看阿步性格放浪轻浮,可我家那口子、还有许多武林豪杰,总夸阿步是大英雄。你可要好好待他。”

    破月笑道:“我们只是朋友。”

    苏隐隐给破月戴好了面具,又将平时保养、使用面具的一些法门教给她。破月自在山坡后练习脱戴,苏隐隐先行转出,走到步千洐面前:“办妥了。”

    步千洐朝她一拱手:“得苏隐隐妙手相助,瞒天过海易如反掌。只是诸位务必连夜行路、早日散去、勿要声张,切记切记!多谢了!”

    苏隐隐摆摆手,走入等候的人群。步千洐已与众人说好,便在此地分别。众人往南,他往东。一众人相互抱拳,也不必多言,哈哈大笑,便策马朝南边奔去。

    步千洐独自站在原地目送,却听马蹄纷响,有人好奇的问苏隐隐:“那女子到底生得如何!”

    苏隐隐以一种很怪异的语气扬声答道:“丑、太丑了!我从未见过这么丑的女子!”

    破月自山坡后转出,只见偌大的林子,漆黑一片空空荡荡。只有步千洐牵马而立,神色沉肃,不知在想什么。

    见到破月出来,他微微一愣。

    “像吗?”破月问他。

    他于是光明正大的将她从头瞧到脚

    ,心想,小宗的手可没那么小,脖子也没那么白,眼睛没这么大。嘴里却答道:“马马虎虎吧。”他打了个哈欠:“走吧,快些回营中睡觉。”

    破月望着唯一的踏雪,心中明白只有踏雪的脚程,驮上两人也快过普通骏马,如此才能躲过颜朴淙的追捕。https://www.8gzw.com</P>

    只是……怎么,此刻要与他共骑,有些令人紧张不安呢?

    正踌躇着,步千洐却已翻身上马,微微伏低脊背,朝她伸出大手:“磨蹭什么?上来。”

    破月心头一松,伸手搭住他的手。他眸中露出一丝笑意,长臂一扬,助她骑上马背,落在他身后。

    “抓稳了。”

    “嗯。”破月抬手,轻轻抓住他腰间衣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后背挺得格外的直,一扬缰绳,踏雪一声长嘶,如一抹黑烟,窜入夜色里。

    乌云踏雪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第三日夜间,距军营只有一晚的路程。步千洐纵是身强体壮,数日未阖眼也有些疲倦,破月更是如行尸走肉般,贴着他的背都能睡着,数次差点摔下马背,被步千洐眼明手快抓回来。

    月朗星疏,两人行至一村落旁的山林里,荒郊夜宿。

    步千洐寻了棵大树,将快要被颠散架的颜破月提起来,放在树下。见她精神萎靡,他忍不住跟拍小狗似的拍拍她的头:“睡吧。咱们一个时辰后动身。”

    而后他解开踏雪的缰绳,让它自去觅食。待他转身一看,颜破月果然靠着树睡着了。

    他不禁失笑——这模样倒真的像极了酣睡的小宗。

    他在她身旁隔着两尺远坐下,摸出酒壶喝了一大口。辛辣的烈酒下肚,他精神陡然一振,舒服的眯眼望着破月。

    水洗般的月色,流淌在少年清俊的脸上。乌黑修长的睫毛微颤着,却是小宗没有的纤弱可怜。

    他不禁疑惑,她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苏隐隐说她奇丑无比,容湛却从未提及她的真容。

    而传言中……

    他听过同僚曾经的传言——颜朴淙将独生爱女下嫁,人人都羡慕那个将军的好运。

    “我哥哥在南路军,当日宣读圣旨他也在呢!听说那颜小姐生得……啧啧……只可惜还没洞房,就死了。”那同僚没有再说下去,可谈及她的容貌时,语气中却透出露骨的向往。

    他看着她的脸。

    掀开她的面具。

    这个念头就似一撮火苗,在他心头燃起,越来越烈。

    正迟疑间,忽的见她脑袋一歪,整个人斜斜的朝他倒下来!

    步千洐长臂一捞,堪堪接住那柔弱的身子,让她倒进自己怀里。

    近在咫尺。

    步千洐慢慢抬手,指尖触到了她的下巴。

    他听到自己的心跳,怦怦怦似乎比平日快了少许。他望着她沉睡的容颜,明明顶着小宗的脸,可即使在睡梦中,也透出与小宗迥异的气质。

    他轻触她的下巴,饶是他心思缜密,也颇花费些气力,才摸到一些几乎微不可辨的起伏。只要轻轻一揭,便知究竟是丑若无盐,还是貌若天仙……

    “爹……别……”

    檀口轻吐含糊的低喃。她闭着眼,秀眉轻蹙。

    步千洐的手停在半空,沉默半响,缓缓收回。

    而后他将她的腰一托,令她的头靠在自己胸口,睡得更加舒服。而他暗自运气打坐,很快心境清明、空无一物。

    真气运行一个周天后,他睁开眼,精神奕奕。偏头却见颜破月还在沉睡,只是换了个姿势,将脸埋在他怀里,面容沉静,睡得很香。

    他想了想,一根手指在地上沾了些泥土,在她两侧脸蛋一阵涂抹,画了两只歪歪扭扭的乌龟。然后才扶着她的身子,重新靠回树上。

    他吹了个口哨,踏雪很快踏着夜色月光跑到他面前。他这才装作刚睡醒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肩头:“还睡?该动身了!”

    破月皱眉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站起来,看清楚是他,叹了口气:“这么快就一个时辰?不过也好……做了噩梦。”

    她念叨着迷迷瞪瞪爬上马背。步千洐望了她一眼,翻身上马,这一回,却落在她身后。https://www.dubenhaoshu.org</P>

    他的手从背后伸过来,握住缰绳,也圈住了她。破月一愣,这样啊……

    “继续睡。”他的语气很大方。

    破月本就困极,也懒得管了,头往后一靠,贴着他温热的胸口,闭上眼:“谢了。”想了想又添了句:“这件事……记得也别告诉容湛。”

    步千洐无声失笑。

    是夜,南部某重镇城郊。

    黯淡的月光下,官道上、林子里,横七竖八躺满了人,血腥味像是潮水淹没整个夜空。

    数骑黑衣护卫,侍立于管道旁,沉默如铁。

    通体雪白的骏马,踩着地上的血泥断骨,徐徐绕了一圈,这才又回到侍卫们跟前。

    “确认是他们做的?”马上人淡淡问。

    一名暗卫跑到马前,恭敬道:“回大人,这些贼人聚在前方酒庄喝得烂醉,极为招摇。我等觉得蹊跷,还未查明,双方便动上了手。他们已被尽数擒杀了,留了一个女活口,招认说人是被惜花郎君谢之芳掳去了。”

    颜朴淙清冷容颜泛起极淡的笑意:“带上来。”

    一名红衣女子,髻散乱、衣衫褴褛、满脸血污,腹中还插着一柄尖刀,奄奄一息。她被丢在颜朴淙马前,仿若一团烂泥。

    颜朴淙抽出长剑,轻轻触近那女子的下巴:“你又是何人?”

    女子浑身惧颤,她被折磨了一个白天,她是最后的活口。她怕得要死:“我、我是郎君的侍女。”

    颜朴淙淡淡点头:“他在何处?”

    女子颤声道:“他带了车中的女子,说是要找个隐蔽无人的地方快活数日,叫我们往南,他往北去了。”

    颜朴淙盯着她,忽而笑了:“虽然本官远在朝堂,可也听过你们这些武林小辈的声名。千面西施苏隐隐?听说也是个不识时务自以为是的女侠,怎会与谢之芳相伴?那厮数年前被我所擒,亲手交给刑堂堂主杨修苦囚禁,又怎能脱困?”

    苏隐隐听得目瞪口呆,心想今日横竖都是死,大伙儿赔上这么多条性命,决不可将步千洐供出来!她哈哈大笑:“郎君被困数年,潜心练功,早已入化境。他的确是冲你来的,你等着郎君他日来纳你性命吧!”

    说完她身子猛的向前一倾,堪堪便要撞向颜朴淙的剑尖。可颜朴淙武艺高过她数倍,剑尖微微一偏,这一剑便刺中了她的肩头,顿时血流如注。

    但苏隐隐的话,却令他信了几分。想到破月若是真的落在谢之芳手里,哪还能保全清白?

    他怒气暗生,长眉轻蹙,策马前行。白马四蹄毫不留情踩在苏隐隐背上,瞬间只听咔嚓数声,苏隐隐身子以僵硬的角度,瘫软在地上。

    他头也不回策马疾行,其余数骑见状亦调转马头,从苏隐隐身上踩过。

    数骑远去,只余一地尸身,个个面目狰狞、死寂无声。

    作者有话要说:有亲说,古代武林和朝廷不是进水不犯河水吗?这里我想分两个层面解释一下:

    1、在《鹿鼎记》、《天龙八部》、《射雕英雄传》中,江湖豪杰都会跟朝政有诸多联系。譬如天地会反清复明、譬如丐帮暗杀敌军领群豪相助被辽国大王囚禁的萧峰、譬如郭靖黄蓉夫妻帮助镇守襄阳城。还有萧楼大大的《流水迢迢》里,我最爱的小裴也是有武林和朝廷双重身份,所以可见,在文学作品里,这种情况是可以出现的;

    2、往深里说,武林是一种现象,是一个人群,他跟朝政有没有关系,并不是僵死的,而是取决于政治环境。一个和平的崇尚儒文的国家,可能江湖是江湖,江湖人士不屑于政治有交集;可是一个崇武的战乱的国家,江湖就会跟朝政密不可分。这就是政治经济环境对某一特定人群的影响。本文前面已经提到,设定了大胥全国崇武,武林人士也多有投军。所以本章的情节,我个人感觉并无逻辑硬伤。包括颜朴淙,他当年也跟武林人士有些纠葛,所以才说 本官听过你们这些后辈的名声。至于有何纠葛,不能剧透哈

    然后,小步没想到他们会被老爹杀。所以我改了下行文。

    另,非常感谢各位亲提出的bug,我决定把之前的铁链改成金环,足心相抵改成足掌相贴~~之前写的时候这些细节不够严谨,感谢大家!所以今天下午会频繁伪更改bug哈

    祝大家中秋快乐~~

    ☆、二一、相聚

    晌午过后,艳阳高照。值守的兵士抱着长枪,望着明晃晃的日头,懒洋洋的打着哈欠。

    颜破月端着一壶清茶、一叠糕点,轻车熟路走进步千洐的军帐。只见白亮的灰色帐中,步千洐低头而坐,正看着手中的什么。

    颜破月扮作小宗已有十余日,应该说她和步千洐,对彼此都十分满意。

    她不用再住地牢,而是隔着一道垂帘,宿在步千洐帐中角落的小床上,安全舒适;步千洐得了她,就是得了个小厨房。虽然她厨艺不算精湛,但上辈子是个吃货,每日都整治出些吃食,无论如何比大锅饭强了许多。

    今日她是从军营驻地集镇买来了些糕点和茶叶,送来给步千洐品尝。原以为为他又会如平日那样眉目舒展,谁知他只淡淡看她一眼,复又低头。https://www.8gzw.com</P>

    破月便将茶点放下,安静矗立在他身旁。

    然后踮起脚,伸长脖子,想要看清他手中有什么。

    他却察觉到她的意图,手掌飞快的一握,将那团事物捏在掌心。

    然后他抬眸望着她,破月心头一震。

    他脸上没有半点笑意,只有冰冷暗沉的杀气。

    “……怎么了?”破月小声问道。

    “终有一日,我与那老乌龟,不是他死,便是我亡。”他的语调缓慢有力,掌心逐渐收紧。

    那是苏隐隐的丈夫、他的好友林卿远遣人送来的密报:“……拙荆在内二十一人,尽屠于道。士为知己者死,敌人势大,步兄勿为我等报仇,传来此讯息,只为让步兄小心敌人追杀。卿远绝笔。”

    他掌心内力猛吐,瞬间将那纸团捏成粉末,长臂一展,如漫天雪花飞舞。

    破月望了他半晌,最终默然道:“你死他亡……那还是他死比较好。”可说到这里,她才觉,虽然她一直在努力逃脱颜朴淙的控制,但是还真没想过要他死。

    步千洐听她说得恳切,看她一眼,没吭声。

    破月见他神色凝重,便想逗他开心,指着一地纸屑愤然道:“这又是什么?你又害我要重新收拾。”

    步千洐眸色又暗沉下来,一字一句:“那是我这辈子都还不起的义气。”

    破月一愣,他答得匪夷所思,可她却在他眼里看到了几分落寞?

    她终于没有再奚落他或者跟他顶嘴,默默将

    地上收拾了。

    之后几日,步千洐都是恹恹的。每晚亦喝得大醉。他醉了埋头就睡,不吵不闹不疯,倒是挺乖的样子。

    直到三日后,步千洐才恢复正常。这日颜破月一进入营帐,便看到他一脸神清气爽,啜着热茶,慢条斯理的道:“小容没吃过烤肉。今晚整治些,给他接风。”

    “他回来了?!”破月惊喜。

    步千洐微笑点头:“傍晚就到。你小心些,别被他认出来。”

    破月如何不知道他的心思——既然他已经惹上了颜朴淙,无论如何不想让容湛也淌这趟浑水。他这是要护住结义弟弟,却又不想让容湛知道。

    “可是……容湛不傻,万一识破怎么办?”破月担忧道,“昨日伙房的张老头,就说我最近很娘,一点不像从前的小宗……”

    “噗——”步千洐一口热茶喷出来,抬手擦干,很认真的道:“不会的。小容是不傻,但是他够呆。”

    晚霞绚丽晕染天空、大地一片浅黄柔光。

    步千洐的宗旨是:好吃的一定要吃独食,正好与颜破月的观念不谋而合。于是破月专程在军营偏僻无人的兵器库边上,寻了块空地。步千洐亲自搬来炭火铁架肉菜,还搬了张竹塌过来。他老人家一壶小酒,往榻上一靠,就等破月自己忙碌。

    破月烤着热吱吱的肉串,回头便见他一脸舒坦。忍不住道:“你这个将军,做得实在太潇洒。整日悠闲着,也不见你练功看兵书。”

    步千洐起来半个身子,从架上顺走一串刚烤好的鸡翅,慢悠悠的道:“蠢人才会过得辛苦,像我这等天资聪慧骨骼精奇,自不用冬练三伏夏练三九那一套。”

    破月被他说得无语,只能在他喜欢的羊肉上猛加辣椒以泄心头的嫉恨。正被烟呛得连声咳嗽间,忽见步千洐一下子坐起来,微微一笑:“小容来了。”

    破月翘相望,过了好一阵子,才见前方军帐背后,雪白的衣袂闪出。

    多日不见,风尘仆仆难掩冰雪之姿,澄澈的目光中是温煦的笑意:“大哥,久候了。”

    破月看着他,有点呆。

    如果说步千洐令人心头激荡,那么容湛则令人的心,似清风拂过的水面,沉静而安定。

    “小宗,上酒!”步千洐的声音,惊断破月的思绪。她拿了酒碗和烤好的肉串过来,容

    湛望她一眼,眸色温柔:“辛苦小宗了。”

    破月看他目光淡淡从自己身上滑过,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玩的。https://www.8gzw.com</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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