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静的书房里,纪远清就好像一块木头一样坐在书案前一动不动,他手边练字用去的纸被他抓挠得皱成一片,面前放着的书已经很久没有翻动过了。

    为什么?为什么连一句问候的话都没有?

    从放榜那天起,他就一直在等,等到现在,都过去那么多天了,她还是没来,甚至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像钱天佑已经来恭贺过他了,甚至连书院里的那些同窗也来恭贺他了,只有她没有来。

    难道江云霏她真就要跟自己划清界限了吗?明明科考之前,他和她还如漆似胶,她还说等考完之后,便随自己处置。

    说过的话还在他耳边萦绕,人却不见了。

    终于,纪远清动了,他起身出了书房,走下楼,出了大堂向外走去。

    李氏听见声音从屋里出来,见到他要出门,追到门边来问:“远清,你这是要去哪?马上就吃午饭了。”

    纪远清径直出门去,对李氏的话置若罔闻。

    “这是怎么了?”李氏嘀嘀咕咕了几句,拿纪远清也没有办法,只得继续去做她自己的事。

    纪远清出了门,接着晃悠到了绝味铺子去,他没有走得很近,只远远地向铺子望去,只见有伙计在铺子里忙碌,不见江云霏的身影,甚至也没有看到采儿。

    他想见她一面,哪怕只看一眼。

    纪远清一直站在那里等,行人来来往往不知多少拨,他还坚持站在没有挪动,等着江云霏的身影出现。

    然等了两个时辰,也不见江云霏的身影,她不在铺子里吗?纪远清想,他又不好上前去问,他跟江云霏和离了的事,想来铺子里的伙计都知道了吧。

    纪远清阴郁着一张脸,准备转身回去,却没想到会撞见山水间的老板芙蕖。

    “纪公子。”纪婷儿迫不及待地从马车里跳出来,挡在了纪远清的前面,笑容灿烂说:“不对,现在该叫你纪解元才是,祝贺你在这次乡试中中了头名。”

    纪远清冷眼觑着她,并不答纪婷儿的话。

    纪婷儿笑了笑,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还若有所指地往绝味铺子望了一眼,说:“你是来找云霏的吗?可惜晚了,放榜那日我凑巧碰见了她,她坐船从柳州离开了,身边随行的除了那个小丫头,对了还有那位林府公子也在。纪解元,我听说你同云霏和离了,这事是真是假啊?你们可别吓人,从前那么恩爱,竟也闹到了如此地步。”

    “在我面前,芙小姐又何必再装作这副模样。”纪远清笑了笑,眼神肆无忌惮从头到脚地打量纪婷儿,嘴唇轻扯勾出一抹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们互相坦白一点不好吗?”

    纪婷儿挑眉,勾唇笑得妩媚,说:“纪解元同娘子和离,似乎很不开心。”

    纪远清笑道:“夜里孤枕难眠,心里自然是高兴不起来。若芙小姐善解人意的话,想必十分愿意为在下排忧解难的吧?”

    纪婷儿有些吃惊,没想到纪远清会突然转性了,难道是受到的打击太大了?毕竟他心心念念地女人可是给他戴了一顶极大的绿帽。

    她看着纪远清那张英俊的脸,想起他从前对自己的冷漠,而现今却如今主动挑逗于她,一时不禁心潮澎湃,当即就没忍住朝他迈进一步,伸出染了指甲的手指在他胸前画了画圈,娇嗲着声音道:“若是解元公不嫌弃的话,今夜让芙蕖服侍你入睡可行?”

    “哦?莫非芙小姐有何叫人入睡的秘方不成?”

    “呵呵……解元公可真是风趣得紧。”纪婷儿目光潋滟,勾魂似的望着纪远清,又戳了戳他的胸膛说:“今夜来我府上,解元公便知道我有何秘方了。”

    “如此,那我必得去见识一番了,”纪远清目光里带着兴致望了芙蕖几眼,哑着嗓子道:“今夜,芙小姐可得为在下留门啊。”

    说罢,纪远清往后一退,笑得意味不明地向纪婷儿拱了拱手:“那在下告辞了。”他转身,挺直了背向前走去。

    纪婷儿在原地怔了许久,才回神过来,貌美的脸蛋上露出得逞的笑来,看吧,只要她肯下工夫,就没有打不败的女人,抢不到的男人。

    江云霏,你还是输给了我!

    入夜了,马上便是中秋,月亮越发的圆,清冷的月光照在庭院里,树叶影影绰绰。

    就如纪远清所说的,纪婷儿吩咐了府中看门的下人给纪远清留了门,她早早地从水山间回到了家中,叫人特意打扫了浴池那边的屋子,她早就在脑海中勾勒出要和纪远清在一起的画面,首先就得先来一出鸳鸯戏水,把气氛调解好了,随后就在浴室旁的屋子里颠鸾倒凤。

    那屋子里的床她特意叫下人换过新的被褥,躺上去又宽又软,当然翻滚起来也十分的方便。

    接着,纪婷儿又叫人给她仔细装扮过,脸颊敷上珍珠粉,再涂抹上香粉,身上的体毛也让丫鬟绞了,甚至还特意花大价钱去买了一瓶香露,把自己点缀得香喷喷的。

    待到了戌时,纪婷儿估摸着纪远清快到了,忙先去浴池那边的长椅上候着,只待纪远清这采花的人来。

    然而,她枯坐了一个时辰,等戌时都过了,都没见到纪远清的身影,也不见得府中丫鬟来通报。

    纪婷儿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纪远清该不是在耍她吧,故意这般说,然人不到以此羞辱自己。

    “来人。”纪婷儿把外间侍奉的丫鬟小悦唤了进来,眉眼里怒气尽显,一张精心装扮的脸微微有些扭曲,“你且去府门口瞧一瞧,看看是什么情况,为何那纪远清还不来?”她眯了眯眼睛道:“你若是没见他的影子,那就亲自跑一趟他家里,便是请也要把他请来。”

    小悦面露难色,难道那纪公子不来,能绑得来?人家好歹也是个解元公,便就是请来了,若是没那意思,岂不是自个儿羞辱自个吗?

    不过小悦不敢说出来,小姐脾气向来不好,她可不敢触小姐的霉头,于是立即应下,然后退了下去。

    纪婷儿气得难受,端起一旁准备的美酒,咕噜地连喝了好几杯,大有一醉解千愁的意思,她摸了摸自己这张新换的脸,虽不及江云霏那张脸,但放眼在这柳州望去,也是倾城的容颜,他纪远清算什么?不过是个寒酸的解元公,也敢小觑了她,随意折辱她?

    忽闻院中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就听见了小悦的声音响起,十分欣喜地道:“小姐,纪公子来了。”

    纪婷儿闻言,忙起身来下到浴池中去,这处浴池是一汪小小的温泉,刚好够修个浴池。她命人在浴池里洒满了花瓣,这会儿入水去,再配上她精心装扮的容颜,这样看来简直就是一幅美人出浴的画。

    脚步声渐进,纪远清走近了来,出现在了纪婷儿的眼前。

    他似乎也精心打扮过,不似白日里见到的那般狼狈,此刻看来便就是那戏文中的翩翩佳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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