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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愣,旋即红着眼睛手脚并用地扑了上去,发了狠地去揍对方,鼻子眼睛,专挑脸打。乐-文-

    可他生得瘦小,手脚细长,拳头握得再紧也没有多少力气。反倒是邻居家的小子,手掌一挥便像蒲扇,五指一握就像生铁,一拳头砸在他脑袋上,打得他两眼冒金星,站都站不稳。

    邻居家的小子嘴里叼着他的饼,又一拳头把他打倒在地,脚一抬,就踩上了他的脸,然后得意洋洋的用含糊的声音讥笑道:“暗娼家的小子吃土喽!暗娼家的小子吃土喽!”

    那声音听着要多高兴便有多高兴,要多嘚瑟便有多嘚瑟。

    混着他耳边的嗡嗡声,响了一天又一天,终于彻底刻进了他的血肉里。

    直到现在,偶尔午夜梦回,他仍然会听见那个声音,像是小镇上空掠过的鹰隼,尖利地鸣叫着,盘旋在人耳边不肯迟迟不肯离去。

    那日过后,他终于知道了母亲在靠什么养活他。

    ——靠她的姿色。

    ——靠她的皮肉。

    ——靠她的泪水。

    她是个暗娼,是个做暗门子生意的寡妇!

    当他灰头土脸,鼻青眼肿地从地上爬起来时,这句话不断地从他脑海里冒出来。

    一遍,又一遍。

    比方才那些打在他身上的拳头更叫他痛苦难受。

    天色渐渐昏暗,他衣衫褴褛地一步步往家走,拐过一个弯后,母亲先瞧见了他,提着裙子飞奔过来,急切地问道:“这是怎么了?同谁打架了?伤在哪儿了?”

    她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

    但他一个也没答。

    他只是站在那,神色木呆呆地望着远处房舍的朦胧影子,任凭她发问、查看伤口,始终一言不发。

    母亲急得要哭。

    夜风袭来,她面上的脂粉散发出浓烈又劣质的香气。

    像是盛夏过后凋零的花瓣,烂在泥地里的气味。

    他定定地看着她,良久吐出三个字来:“我恨你。”

    咬牙切齿的三个字,伴随着泪水奔涌而出。

    母亲一震,僵住了身体。

    他越过她,大步朝前跑去,再也没有回过头。

    他那样爱她,又那样得恨她。

    在外徘徊至深夜,他带着一身潮漉走进了家门。屋子里没有点灯,但窗户半开着,有月光笔直地照耀进来。冰冷的银白色下,他看见了母亲的脚。

    穿着很旧的绣鞋,上头是一朵褪了色的并蒂莲。

    再往上,是被寒夜的风吹得不断飞舞的裙摆,一扬一落,像是翻飞的蝴蝶。

    他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想哭,眼睛却干巴巴的,想叫她,嘴里也是干巴巴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月色隐去,比深夜更加浓重的黑暗来临,然后一点点变白,有日光从外照了进来。

    风停了。

    母亲的裙子垂在那,一动也不动。

    她僵硬的身体比冰还冷。

    他试图站起来,但双腿早已麻木。https://www.8gzw.com</P>

    这时候,“咿呀——”一声。

    有人推开了门。

    他目光呆滞地转头去看,瞧见了一个肥胖的中年妇人。她逆着光走进来,用帕子捂着鼻子,一边走一边喊:“郑娘子可在家?”走到近旁,眼睛一瞪,帕子从手里掉了下去,她连滚带爬地往外跑,哭天喊地地尖叫起来:“死人了——死人了——”

    他想叫住她,可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发出来。

    ……

    那一天,他没了母亲,却有了父亲。

    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在母亲嘴里听说过的父亲。

    胖妇人说,他爹是个大好人,在京里当大官,知道他流落在外,派了许多人来找他。如今终于找着了,实在太好了。

    她眉飞色舞,看上去比他这个做儿子的还要高兴。

    可陆立展心知肚明,若非他爹唯一的儿子死了,他又被大夫断言今后再无法诞育子嗣,只怕他根本不会想到自己。

    不过是个他早弃之如敝屐的女人所生的私生子罢了,没名没分,远在天边,如果不是真的一丁点办法也没有了,谁会想要找他?

    当年的陆立展年纪小小的,一夜之间却突然像是长大了。

    他被带回了京城,有了父亲,也有了母亲,却再不许管自己的生母叫娘。

    那个死去的女人,在他们眼里什么都不是。

    他浑浑噩噩,行尸走肉般的活着。

    直到十四岁那年,他在花朝节上遇见了同样年少的莞贵妃。

    他未娶,她未嫁,青春正年少。

    可他只是个六品官的庶子,她却是侯府嫡长女。

    身份、地位,皆远远不足以匹配,天上地下,云泥之别。

    他只敢远远地看着她。

    可后来,她入宫了,他连远远看着她都无法再做到。

    于是他开始渴望权力,野心勃勃,甚至最终为此同授业多年的老师决裂也在所不惜。

    ……

    但经年累月至此,突然思及师长,陆立展心头还是不由得变得五味杂陈了。

    他暗暗叹息了一声,重新将目光落在了太子少沔身上。

    不论如何,莞贵妃只此一条血脉。

    他望着太子少沔,恢复了平日的泰然镇定,慢慢说道:“殿下言之有理,不过这卫麟就是一条狗,也是条凶猛的恶犬,殿下若当真有意养着他,那终究还是不可掉以轻心。”

    不管他是叫玉寅还是卫麟,那都是一个能狠下心肠的人。

    而一个能对自己下狠手的人,对付起旁的人来,其中狠绝可想而知。

    毕竟净身这种事,纵然是他,细想一想,也忍不住要退缩。

    但陆立展不知道,太子少沔看中的原就是卫麟这一点,够狠,够果决。

    难得的很。

    当日初见,太子少沔自然是不信任卫麟的,故而他漫然开口,说若想要获取自己的信任,便到自己身边做个内侍吧。结果卫麟二话不说,就去刀儿匠那净身了。

    是以这会陆立展的话只让他觉得不耐烦得紧。

    他敷衍了几句,立马将话头带到了如何对付自家兄弟上。https://www.xiaranxue.com</P>

    在他眼里,云甄夫人是站在他的对立面的。

    他的对手,眼下又舍昱王其谁?

    那么,云甄夫人就是同昱王一伙儿的。

    而定国公府,才同连家联了姻,这一贯的中立也就该不作数了。

    太子少沔别开脸望向窗外,不无可惜地道:“倒叫老七捡了个大便宜,那苏五可不一般呀。”(未完待续。)&lt;/p&gt;https://www.xiaranxue.com</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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