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_r();    蓝忘机越是这样一本正经,魏无羡越是按捺不住心内骚动的作恶欲。品書網

    他用手指轻轻在黑陶小盅身扣了扣,发出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细微脆响,闻声,蓝忘机的视线不易觉察地偏过来几寸。

    魏无羡知道,算蓝忘机视线偏移的角度再得体,眼角余光也一定不会放过他的一举一动。于是,他将那只小盅举了起来,装作要饮用的模样,在手转来转去,停留在在蓝忘机方才喝过的位置,将唇覆了陶盏的边缘。

    果然,蓝忘机的双手原本端端正正放在腿,此时,姿势仍未变,安安静静被掩在白袖之下的十指却微微蜷曲起来。

    见状,魏无羡心飘飘然,一时放松,身子正要像以往那样,不由自主地歪到人身去,突然从蓝启仁那边传来一声身为严厉的咳嗽。魏无羡连忙把将歪不歪的身体扳直了,恢复正襟危坐。

    用完汤,静侯片刻,这才开始正式布菜。

    每张食案都了三样小菜,每样小小一碟,不是青是白,和当年魏无羡听学时的伙食分毫无差。这么多年了,除了苦味更甚,毫无变化。一半地域所致,一般是天性使然,魏无羡口味偏重,喜食辣,且无肉不欢,面对这样朴素的菜色,实在没有胃口,三两下胡乱进了肚,完全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期间,蓝启仁的目光时不时扫过来,恶狠狠地盯着他,仿佛和当年听学讲座时一样,时刻准备着点他的名让他滚蛋。偏生魏无羡一反常态地规矩安分,令他无计可施,只得作罢。

    味同嚼蜡地用完了餐,家仆们撤走了盘子和食案,照惯例,蓝曦臣开始总结近日家族动向。可只听他讲了几句,魏无羡便觉得他心不在焉,甚至还记错了两场夜猎的地点,说完了都没发觉,惹得蓝启仁都对他侧目而视,山羊须被吹起来好几次,听了一阵,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一场家宴,这便有惊无险,匆匆忙忙地结束了。

    沉闷的开场,沉闷的过程,沉闷的散席,魏无羡被迫沉闷了将近一个时辰,既无美味佳肴,亦无歌舞助兴,憋得浑身仿佛长了半年的跳蚤。偏偏结束之后蓝启仁还严厉地叫走了蓝曦臣和蓝忘机,看样子是又要训话了,而且是一训训俩。

    他没人可撒野,到处晃了一圈,瞅见几个小辈三三两两走在一起,正要出声招呼,抓来玩玩儿,谁知蓝思追和蓝景仪等人一见他脸色大变,掉头便走。

    魏无羡心了然,晃到了一片较为清冷的树林,等了一阵,方才那几个小朋友才又鬼鬼祟祟地冒了出来,道“魏前辈,不是我们故意不理你,而是先生说过了,谁要是跟你说话,蓝氏家训从头抄到尾……”

    “先生”是姑苏蓝氏所有子弟和门生对蓝启仁的统一尊称,提到“先生”二字,只指他一人。魏无羡得意道“没事我早知道了,你们家先生防火防盗防魏婴也不是一两天了,你们看他防住了吗?大概是觉得自家种的大好白菜被猪拱了,火气大一点也在所难免,哈哈哈哈……”

    蓝景仪“……”

    蓝思追“……哈哈哈。”

    魏无羡笑完了,道“对了,你们之前被罚抄,说是因为和温宁一起夜猎,他现在怎么样啦?”

    蓝思追想了想,道“不知道呢。大概躲在山下的某个角落,等我们下一次出去夜猎的时候再找他吧。不过也说不准,我们分开的时候,江宗主好像还很生气的样子……”

    魏无羡道“啥?!江澄?他怎么也在?”

    蓝思追道“我们次约了金公子一起去夜猎的,所以……”

    魏无羡立刻懂了。

    猜也能猜得出来,大概是温宁悄悄跟着金凌或者蓝家这群小辈其的一方,暗保护他们,在夜猎遇到危机的时候出手相助。结果江澄肯定也在偷偷摸摸地跟着金凌,生怕他又出什么状况。于是两人在紧急关头撞面了,闹了很大不愉快。一问之下,果然是这么回事,魏无羡啼笑皆非。

    顿了顿,他又道“江宗主和金凌近来怎么样?”

    金光瑶死后,兰陵金氏血统最正的继承人便只剩下金凌,然而,还有不少家族旁系的老人在一旁虎视眈眈,见此机会,蠢蠢欲动。兰陵金氏在外遭众家嘲鄙,在内还一窝各怀鬼胎,金凌才十几岁,如何能镇得住场,终归是江澄提着紫电金麟台走了一圈,才让他暂时坐稳了家主这个位置。至于日后会有什么变数,谁也说不准。

    蓝景仪撇嘴道“看起来挺好的,江宗主还是老样子,爱拿着鞭子到处抽人。大小姐脾气越发好了,以前他舅舅骂他一句他顶三句,现在他能顶十句。”

    蓝思追责备道“景仪,怎么能背后这样叫人。”

    蓝景仪辩解道“我明明当面也是这么叫的。”

    听蓝景仪这么说,魏无羡稍稍松了口气。

    其实他心里清楚,自己真正想问的并不是这些,不过既然江澄和金凌听起来都过得还行,其他的别管了。

    他站起身来拍拍衣服下摆,道“那行,这样是挺好的,他们可以继续保持。你们继续玩儿吧,我有事先走了。”

    蓝景仪鄙夷道“你在云深不知处从来都是无所事事,能有什么事啦!”

    魏无羡头也不回道“啃白菜!”

    他早难得起这么早,回到静室里先蒙头大睡了一通,日夜颠倒的后果是他醒来时已是暮色时分,错过了晚餐,没东西给他吃了。魏无羡也不觉得饿,一面继续翻箱倒柜找蓝忘机以前的字帖和稿看,一面左等右等。然而,一直等到入夜时分,也没等到自己那颗大白菜回来。

    到这个时候,魏无羡才发觉腹空空。可算算时辰,已经是云深不知处的宵禁时段,按照家规,闲杂人等不可在外夜游,更不可逾墙外出——要换在当年,管他“不可”什么、“禁止”什么,魏无羡只管饿了吃,困了睡,闷了撩,闯祸了跑。但如今情况不同,他不守规矩,这笔账是直接算在蓝忘机头的,再饿再闷,也只能长叹一声,忍了吧。

    正在此时,静室外传来轻微的响动,门扉被轻轻推开一线。

    蓝忘机回来了。

    魏无羡躺在地装死。

    只听蓝忘机足音轻轻地走到书案边,把什么东西放在了面,始终没有说话。魏无羡本来想继续装死的,可蓝忘机似乎打开了什么东西的盖子,一阵逼人的辛香瞬间压倒了原本弥漫于静室的清冷檀香。

    魏无羡一轱辘从地爬了起来,道“二哥哥!我一辈子给你当牛做马!”

    蓝忘机面色波澜不惊地把书案食盒里的菜一样一样取出来,魏无羡飘到他身旁,只见五六个雪白的盘子里都是红红火火的一片,看得满心欢喜,眼放红光道“含光君你太客气了,这么体贴还专门给我带饭菜来。今后要干啥只管叫我。”

    蓝忘机最后取出了一双象牙白的筷子,横置在碗,淡声道“食不言。”

    魏无羡道“你还说寝不语呢,天天晚我说那么多话的时候你怎么不阻止我。”

    蓝忘机看了他一眼,魏无羡道“好好好,我不说了。咱们都这样了,你脸皮还这么薄,动不动不好意思,我喜欢你这一点。你是从彩衣镇那家湘菜馆带的么?”

    蓝忘机不置可否,魏无羡便当他是默认了,坐在书案边道“不知道那家湘菜馆关了没有,以前我们总是在那一家吃,不然光吃你们家的饭菜,我恐怕还撑不过那几个月。哎,看看这些,这才叫家宴啊。”

    蓝忘机道“‘我们’?”

    魏无羡道“我跟江澄啊。偶尔还有聂怀桑和其他的几个。”

    斜斜睨一眼,他低声笑道“这样看着我干什么?含光君,你可别忘了,当年我可是邀请过你一起去下馆子的,多热情,多卖力啊,是你自己不肯去的。我跟你说一句话你瞪我,教我碰了多少钉子,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倒又不开心了。说起来……”

    他蹭到蓝忘机身边,道“我本是担心犯禁,这才强忍着没溜出去,乖乖守在屋里等你,谁知道含光君你反而自己犯禁出去给我找东西吃了。你这样不守规矩,叫你叔父知道了,又要心绞痛了。”

    蓝忘机低头搂住了他的腰,看似安静,并无动作,魏无羡却能感觉到,他的手指在自己腰间有意无意地摩挲。手指热得发烫,热意透过了衣衫,直达皮肤,触感清晰无。

    魏无羡道“含光君,我喝了你们家的药汤,现在满口都是苦的,吃不下东西,怎么办。”

    蓝忘机道“一口。”

    魏无羡道“是的。我是只喝了一口,但你们家这药汤也不知道是谁调的,后劲真强,苦味从我舌尖一溜儿下了舌根进了喉咙。你快说,该怎么办。”

    静默一阵,蓝忘机道“和。”

    魏无羡虚心请教道“该怎么和?”

    蓝忘机抬起了脸。

    两人唇齿之间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微微的苦味让这个吻格外绵长。

    好不容易分开之后,魏无羡轻声道“含光君,我刚刚才想起来,那药汤你可是喝了两盅的,我还苦。”

    蓝忘机道“嗯。”

    魏无羡道“但你尝起来还挺甜的,真怪。”

    “……”蓝忘机道“你先吃饭。”

    顿了顿,补充道“吃完再做事。”

    魏无羡道“先吃白菜吧。”

    蓝忘机眉尖微微一蹙,似是微微不解,为何会忽然提到白菜,魏无羡大笑着勾住了他的脖子。

    所谓家宴,还是关起门来开较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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