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羊肉馆,其实是个酒楼,只不过在门口挂了一只巨大的羊头。

    一行人七八个,一进去就有小二殷勤的请他们上二楼,一听就是外地口音,衣着不像普通人,自然是要好好伺候。

    楹酒自己要了碗羊肉汤,又点了个烤馍,岑琴给她加了碗面——其余人自己想吃什么自己要。

    羊肉确实鲜嫩,楹酒喝了小半碗,顿时觉得胃都暖了,长长舒出一口气:“府里做的还是腥了点,这馆子不错。”

    路古尘笑笑,殿下其实只是新奇吧,这些平民吃的东西,哪有王府大厨做的精美可口。

    帝京不吃羊肉,世家贵女们喜好牛肉,北地吃羊肉多一些。

    颍州位于南方,这家羊肉汤做的极好,也不知是什么配方调配出来的。

    楹酒吃了两口面,听着楼下食客在聊什么,这些食客大多是平民,操着一口南方口音,楹酒勉强听得懂一点。

    讲的是方才戏台上的戏,说是什么吴大家写的,又说吴大家最近病了,变卖了好多家产。

    其实方才戏文文辞普通,胜在内容特别,影射现世罢了。

    渭城是颍州的核心地区,贸易发达,楹酒只在市集上随便逛逛,就看见了许多新奇物事。

    几天逛下来,她只在一些食肆戏台流连,让暗中跟着的人放心不少。

    随从们只当她无聊,钱胥知道了也不说什么,只把查到的东西汇报给她。

    “王钩只有一位侧夫,前些日子说是被接回家了,然后就失去了消息,已经在追查了。”

    “颍州府上上下下,派系繁杂,我们的人未能深入,刺史的死,太守一定知道内情,但她并不愿意与我们合作。”

    “账本有些眉目,治水的事,章倩已经接手了。”

    这位章倩,就是皇姐此次派下来,负责治水的人。

    她是陈郡前太守章闵之的后人,章闵之极擅河道治理,在任时解决了淮水泛滥的灾祸,可惜后来牵扯到了谋乱的宗室,一家被流放——皇姐此次启用章家后人,可见治水之心。

    章倩楹酒只见了一面,就匆匆去了江堤,她手上有皇姐的旨意,楹酒担心颍州官员不听话,便道:“章倩那边进度缓慢的话,我可以去监工。”

    钱胥摇摇头:“现在江堤濒临溃败,他们不敢糊弄人。”

    楹酒叹了口气,知道聪明人不会在这个节骨眼胡闹,但是就怕不听话的蠢货被有心人利用,把水搅浑。

    “许冰出身一般,许家现在在朝的只有她一个,能在颍州坐稳,背后必定有人,她当然不会和我们轻易合作,”楹酒说道,“除非找到她的漏洞。”

    钱胥跟着叹气:“难——”

    “河道治理的法子就在那儿,陛下斩了几个人,他们今年就会老实点,可过几年又故态复萌,陛下也知道很难把所有的贪污官员揪出来,我们只要——”

    她还没说完,就被楹酒打断,年轻的小公主漫不经心道:“只要给他们打怕了,就会老实了。”

    钱胥一愣,苦笑道:“可不能这样,背后牵连……”

    楹酒转过身看她,声音带了丝冷意:“你可知颍州有多重要,年年税收赤字,可这条江,上通帝京,下接南越,东西分支贯穿中原,这里掌控不住,皇姐就要腹背受敌。”

    颍州的税收都是小事,军事地理位置极其重要,这些年来没有内战,大多是边疆时起磨蹭,可楹酒觉得,边疆早翻不了什么浪花了,中原却隐隐又分裂之事。

    世家族人通过任职通婚,已经逐渐分布在巽朝各地,而世家彼此之间关系也很复杂,折射到这些州府上,就是各种矛盾。

    楹酒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坐上那个位置,但是皇位交替之时,这些世家必定不会老实。

    世家想要更多的权力,新帝想要加固皇权,那时候……

    她心中叹气,自己只在帝京呆了这么点时间,就感觉到了局势越来越紧张。

    尤其是她进京后,皇姐不再研究生女的事情,一门心思给她铺路。

    盯着她的人,也越来越多。

    上次给师父写了信,师父没有明确回答她的问题,只道几十个弟子中,只有小酒你的直觉最准。

    所以师父是什么意思呢,楹酒知道她不可以依赖师父师兄,但是记忆中山里的日子,多快乐呀。

    而现在,楹酒的直觉是什么呢?

    钱胥听了楹酒两句话,又开始猜度这位公主的意思,结果就听到小公主又带着人出门玩了。

    感觉自己白想了一晚上了。

    帝王的意思很明确,杀一批留一批,声势一定要浩大,给韩相那边遮掩一些。

    可是来了颍州后,殿下就懒得跟韩相一起了,碰面都不碰面。

    楹酒每日打扮的普普通通,面容也遮掩起来,带着几个人在渭城大街小巷四处乱逛。

    许冰的人整日跟着她们,汇报上来的都是,丹阳王今日吃了什么,玩了什么,买了什么东西。

    叁娘一边给许冰捶腿,一边道:“这小公主是来玩的吧,治水有章家人,查账有自己的随从,自己倒好,整天跑出去玩。”

    许冰笑了笑:“她才多大,听说在国子监只学了大半年,陛下早就给她安排好了,要敲打谁都确定好了,只不过要把这个功劳记在殿下身上罢了——王钩可是死了好久了。”

    陛下的暗探查完了,王钩就自尽了,在许冰看来,一切已经是定局。

    “韩相还是没动静?”许冰问道,她更提防的是韩遗。

    陛下不会动她,因为颍州她已经坐稳了,但是韩遗说不准,韩家什么态度她不清楚。

    叁娘摇摇头:“经常去赴宴,和他来往的人太多了,也不像是来查账的,倒是听说,他和殿下关系匪浅。”

    许冰自然知道,但是不信:“韩相可不像这种人,陛下给丹阳王铺好了路,你瞧申家王家……宫中可有一位废后呢,韩相是聪明人,与其把一切压在帝王身上,不然把权力抓在自己手里。”

    叁娘见许冰很欣赏韩相的样子,不敢说男人要权力有什么用,最后不还是要嫁人生子的吗。

    韩相即便再位高权重,不还是因为背后有韩家吗,等他年纪再大一点,可就不好找妻家了。

    韩遗最近在做什么,自然是忙着查案子了,盐运可比治水复杂多了,光是死的人,就有几十个。

    路上他把小公主缠怕了,一进渭城就跑的远远的,宁可自己在外面瞎转悠,也不肯找他指点一下。

    他可好说话了,可惜小公主不领情。

    抱着这样遗憾的心情,韩遗漫不经心推开又一个想往他身边凑的侍女,又有一个女官员来给他敬酒,他都要烦死了。

    盐城他不能直接去,只能靠那边的人手传信,他想着既然小公主这么闲,不如帮他打个幌子好了。

    垃圾作者有话说:发发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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