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扬州自古就是繁华的代名词,在大宋尤其如此,熙熙攘攘的城门口,来往的客商络绎不绝。

    很快两排府兵列队,将城门控制起来,并且高声宣布今日扬州北门不开,过往行人请绕道而行。

    乱哄哄的人群,一边低声咒骂着,一边转道而行。

    不一会,一辆马车在兵马护送下来到城门,在城郊停下后,车帘被掀开。等到蔡京出来之后,杨霖紧随其后,两个人轻笑着交谈,来到城郊的岸边。

    扬州是漕运重地,水陆四通八达,远处一艘小船驶来,船头立着一个大汉。

    蔡京轻笑道:“此必是童贯。”

    船头的汉子身高七尺,魁梧雄壮,竟然是宦官童贯?杨霖不是很相信,蔡京见他的表情,笑的更开心了,低声道:“怎么样,没想到吧?”

    杨霖不好拿他开玩笑,毕竟童贯的身份在那摆着,只是笑道:“童供奉相貌堂堂,仪表不凡。”

    童贯在宋史中记载着三大特点,其一便“颐下生须十数”,当太监当到有胡子这么个性,千年以来也不多见;

    第二就是“状魁梧,伟观视”,说明这位童公公不但英俊,而且很魁梧,看上去还很伟岸;

    第三是“皮骨劲如铁”,双目炯炯有神,面色黢黑,一眼望去,阳刚之气十足,不像是阉割后的宦官。

    小船划得很快,不一会童贯就到了岸边,身边也只有几个小内侍跟着。和他以后铺天盖地的排场,不可同日而语。

    这时候的蔡京和童贯,还不是大宋的“公相”和“媪相”,这两个未来大宋王朝实际的掌舵人,此时还是一个知府一个供奉,大宋比他们位高权重的,不下几百人。

    蔡京带着杨霖迎了上去,语气神色都十分谦卑,丝毫没有因为童贯宦官的身份对他有所不敬。

    “童供奉,远道而来辛苦了。”

    童贯爽朗地一笑,比蔡京更像个爷们,甚至盖过了杨霖:“哈哈,童贯区区一个阉宦,何敢劳烦蔡知府亲自出迎。”

    杨霖做出一副惊异的神色,讶然道:“这便是童供奉么?适才不是府尊介绍,学生还以为来者是昂藏武夫、提马控弦的将军呢。”

    这句话不甚礼貌,但是听在童贯耳中,却分外悦耳。这个太监是宦官中的异类,甚至可以装作毫不在意地自称阉宦,但是他的心中最喜欢的就是别人夸赞他的雄伟的身躯和气魄。

    杨霖知道历史上童贯帮助蔡京拜相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求他举荐自己为西北监军,领枢密院事,掌兵权二十年。

    这一席话果然挠到了童贯的痒处,笑着问道:“这位公子面生的紧,莫不是蔡知府的麒麟儿?”

    “好教童供奉得知,此乃新科扬州府试第一的杨霖,表字文渊。”

    “原来是杨解元,那某便托大,叫你一声文渊。”

    杨霖赶紧凑趣道:“固所愿,不敢请尔。”

    三个人谈笑宴宴,从封了路的城门进入扬州,杨通早就在自家的别院内备好了酒菜。

    一行人来到杨府别院,这里是杨通买来不久的宅子,还没有入住。

    杨通请来了扬州城最好的花魁行首,在四周的亭子里弹奏歌舞助兴,并把扬州鎏金酒楼的大厨请来,烹制了一席精美的菜品。各种时令果蔬、佳酿美酒、点心蜜饯更是应有尽有。

    落座之后,童贯由衷地赞叹道:“好一处宅子,既有北方雄壮,又有江南雅趣,没想到蔡大人在扬州的住所竟然这般讲究。”童贯语带艳羡,他还以为这里是蔡京的宅子,没有想到蔡京当了这么几年知府积攒的财富如此雄厚,不愧是扬州繁华地。

    蔡京呵呵一笑,摆着手说道:“文渊,还是你来说吧。”

    杨霖拍了拍手,示意侍女们上菜,笑着说道:“实不相瞒,学生出身商贾之家,虽然卑微却颇有余财。这处宅子经年无人打理,得知今日童供奉前来,实在是蓬荜生辉。家尊听得此事,更是一定要留童供奉暂住于此,好让我们沾一点贵气。”

    童贯一听这个很会说话的新科解元是商贾出身,也不甚在意,他自己的出身也属实一般。

    “英雄不问出处,商贾之子怎么了,朝堂上那么多相公都是诗书之家,还不是靠我们这些人为官家排忧解难。”

    杨霖见他并不拒绝,就知道这厮已经默认了,这处宅子说是给他暂住,实则已经改好了地契房产,成为了他童贯名下的产业。

    这些事大家心照不宣,并不需要点明出来,有了这一层关系三个人的亲密度直线上升。

    现在童贯是皇帝身边的人,经常可以看到皇帝,而且说话颇有分量。大家的前程系于此人之手,蔡京和杨霖在酒席上便不停地劝酒。

    觥筹交错之间,两个未来的权臣的嘴脸,逐渐地暴露出来。

    童贯喝醉之后,扯着嗓子一口一个“入娘”,蔡京则谄笑着附和。他们一个起于微末,

    杨霖冷眼看着这一幕,不时地插嘴逗趣,让气氛更加轻松。

    眼前的两个人无疑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把北宋灭亡全部归咎于他们身上,也太高估他们了。

    若是宋徽宗是朱元璋,这两个人早就死了一万次了,女真也不至于南下汴梁,把好好的东京杀得血流成河,宗室的太后、妃子、帝姬(宋朝对公主的称呼)、和官宦家的千金全部沦为女真人的**。

    说到底还是赵佶的事,他是皇帝,他的喜好决定了蔡京和童贯的作为。

    就算没有蔡京,他也会拔擢一个范京、汤京。

    杨霖要是凭借着个人好恶,写几句酸诗把这两个未来权奸骂个狗血淋头,历史上或许会留下美名,赞叹扬州一个才子的先见之明和不惧权贵的气节。但是对于即将到来的靖康浩劫,自己就成了一个毫无用处的愤青。

    要知道,做一个愤青是永远没有机会救国的,想要在接下来的乱世有所作为,就必须掌握足够大的权力。

    作为一个两世为人的先知,杨霖知道眼前的两个人即将以最快的速度,权倾天下。

    鸟随鸾凤飞腾远,依附在他们身上,可以最快地成为权力中枢的一份子,才能在未来有那么一丝机会改写历史。

    酒宴还在继续,杨霖逐渐融入到他们的话题中,脸上红扑扑的,谁也分不清他此时是醒还是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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