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浮单骑直往乌峡镇方向。

    这乌峡镇,其实坐落于乌峡的峡谷口,与这峡谷还有近二十里路的距离,只不过因为它地理位置十分要紧,一面临

    山,两边又都是峭壁,是个易守难攻的点。

    故而,才能让唐家军在敌众我寡的情形之下依然能坚持这么久,让燕歌大军久攻不下。

    唐浮策马过乌峡时,路过狭长的岩谷,心中顿时感慨此处简直是设伏的然绝佳陷阱了,只可惜若是要引敌军至此,

    就要弃了乌峡镇。虽是以退为进,但退兵之策本来也是大忌。

    跟着师父空云学艺这十来年,杂七杂柏都学了一些。

    回想起来,空云道长除了他那身青灰色的道袍,再加上有些时候总是些玄之又玄的话来糊弄唐浮,余下唐浮实在未

    能从他身上瞧出半点道家人不染浮尘的超然来。

    修炼灵气,武功修习,奇门遁甲,排兵演阵,甚至琴棋书画他都时不时地穿插着教授给唐浮。虽然大部分都是扔来几

    本所谓秘籍,再由着他口述前三日,后面就全交给唐浮自修,但她确实从师父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空云对这徒弟的领

    悟力,跟学习能力相当满意,恐怕他也没想到,一个五岁女孩的身体里是一个二十岁的灵魂,故才学任何东西都能以超

    乎他想象的速度在进行着。

    眼前景致突然开阔了许多,唐浮才从回忆里回神。

    再行几里路,穿过这片林子,就能看见乌峡镇了,也能看见燕歌前锋营的驻军地。

    她打着马鞭,快马疾行,希望在日落之前能见上父亲。

    乌峡镇里如今只剩下驻扎的唐家军将士们了。大战前夕,所有镇民几乎都已被遣散送至桐城及周边数城分别安置。现

    今只剩下少数身强力壮自愿投军的年轻人与唐家军一同守卫着这方土地。

    玉穹国的边关哨卡原本设置在离乌峡镇以西五十里地的,一处名唤风渡关的地方,也正是唐成言镇守的最前线。这场

    战争的起源当推至数月之前,去年年尾时,玉穹皇帝听信朝中人谗言,急调唐成言回京述职。

    原本年关时节,就正是不太平的时候,这主心骨一走,燕歌蛮兵趁机率了游骑兵屡来骚扰进犯。

    不出一个月,就被燕歌把风渡关给占了去,狼烟传到玉穹皇都时,老皇帝才恍然醒悟,派了唐成言重新出征,但又因

    有奸佞进言,怕唐成言拥兵自重,不将主帅印给他,反而派了一个无甚实战经验的后辈将来担当主帅。

    为此事,兵部尚书炎威痛陈厉害,怒斥人之,老皇帝御靳枫看在炎威毕竟是两朝元老,且也曾多次为玉穹立下汗

    马功劳,才勉强同意让唐成言偕子一同出征,并任副帅。

    结果出征没多久,就因为细作窃取了情报,加上那主帅刚愎自用,导致连连失利,就连他自己也战死沙场。唐成言父

    子才临危受命,挽救颓势,将剩下的人马撤到乌峡镇内,做最后的打算。向朝廷发出的战报也有些时日了,但却迟迟未见

    援军至。

    就算唐成言用兵如神,也无法以五千人力敌十万大军,光是应付着两万的前锋部队,已经叫他们有些吃力了。

    唐浮终于到了城墙之下,乌峡镇的城门原本没有这么高的,这些年战事多了,逐年修建累积起来,越堆越高,越砌越

    厚。

    她勒停了马,在门口前对着城楼上面的守军喊道,“快开城门!自己人!”

    守军头领心生疑惑,攀在墙头上往下一看,一个少年人背着包袱骑着马,身上似乎也没带什么兵器,却口口声声道是

    自己人。如今唐连胜少将军受伤,主帅唐成言更是吩咐过谨防细作再次混入,他可万万不能大意。

    “什么自己人?你这个黄口儿到底是替何人卖命,快自报家门!”守军头领高声问道。

    唐浮抓了抓脑袋,她总不能自己是唐成言的四丫头吧,叹了口气,遂又仰起头来对着城楼上喊道,“叫你家唐将

    军出来见一见,就自然知道我是谁了!”

    边上的兵对着头领道,“头儿,这子也太嚣张了吧,直接叫阵咱们将军了。”

    守军头领一琢磨,确实有问题,挥了挥手,“甭理他了,若是再吵,直接放箭。”完,他便下了城楼,去歇着了。

    唐浮看到有人退下去了,还以为真替自己传唤,又等了许久,不见动静。她再问了一声,一支飞箭直直落到马前蹄边

    上两寸,惊得那马儿跳了好几步。她赶紧安抚,马儿才平静了一些。

    本欲提掌还击,但她举起手来,又放下了。

    自己身份确实不明白,他们不放行,不开门,也没错。

    正在唐浮叹气时,忽闻一阵战鼓声,轰轰作响,她扭头一望,十里外烟尘滚滚,马队疾行而来,那阵仗该是燕歌国的

    骑兵队了。

    他们这般攻势,阵仗着实威武。唐浮转念一想,不如我先去立一功,再进城的话吧。

    她勒了缰绳,调转马头,朝着燕歌国的军队径直打马前去。城楼上的守军看到城门口的人对着燕歌国的军队打马而

    去,狠狠地啐了一口,“燕歌的狗崽子,还想用这等低劣骗术进城,我呸!”

    而燕歌大军那边,前锋营的将士们,远远看到一人一马从乌峡镇的城门楼下向着自己这方奔来,起先是有几分疑惑,

    先锋古尔力大吼一声,“杀!”身边冲锋的骑兵们才坚定了信念似的,不管前面来人是谁,任他也敌不过这雄师铁蹄碾

    压。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时,忽然马上人影一闪,众人只看见一匹红棕马直直跑进自己阵营上,马背上空空荡

    荡,哪还有什么人?

    正在众人疑心是眼花看错之时,就听队列里有人惨叫一声,摔下马来。刚摔下来,就被后面的马蹄踩到,瞬间便淹没

    在尘土里,没了声息。

    古尔力警觉到一丝杀气,立马抽出佩剑,高声道,“全军警备!有敌袭!”

    话音刚落,他的马突然一抖,他背后多了些什么似得,甚至都来不及转头去察看背后到底是什么,脑袋已经跟脖子分

    了家。先锋一死,军旗败落,这前锋营的列阵顿时大乱。

    那道白影闪得极快,像是个人,又像是一道光,他们只听见不断有人发出惨叫,身上忽然多了一个窟窿就跌落下马,

    但谁也看不清楚到底是谁在偷袭他们。

    “是鬼!是玉穹饶鬼魂!”突然一个声音尖细地嚎叫出来,带着惧怕的颤抖,让军心瞬间动摇。

    神鬼之,在各大州各大国民间广为流传,笃信者比比。单是一句惊呼,就叫众权寒,再加上亲眼所见他们的先

    锋,被割掉了脑袋,尸身倒在血泊里,还在抽搐呢。

    不消片刻,这前锋营的骑兵队已经溃不成军,不仅不往前冲,反而节节后退。

    一炷香的功夫,唐浮提着血淋淋的人头,又回到了乌峡镇城门口对着城楼门上的守卫喊道,“快开门,让我进去!自

    己人!”她一边着,一边还将那燕歌先锋古尔力的人头举起来晃了两晃。

    趴在城墙上的兵,腿都吓软了,颤巍巍地扶着墙,扭头呼喊着守卫头领。

    唐浮进了城,被带到了唐成言的面前。

    “父亲大人!请受孩儿一拜。”

    十一年未见,唐成言看到自己最心疼的幺女,一身男装,还提着燕歌先锋的首级前来拜见,一时之间他不知是当哭还

    是当笑,表情凝到一块,半都没反应过来。

    “浮儿?爹,这,这真是浮儿?”唐连胜拄着拐杖出来了,抢在唐成言前面,奔到唐浮面前,将她扶了起来。

    “是浮儿,是我的浮儿啊……”唐成言这才百感交集地别过头去,抹了一把老泪。

    唐浮扫了一眼唐连胜的腿伤,眉心一动,“二哥,你这伤?”唐连胜咧嘴一笑,“伤,不妨事,前些日子中了燕歌

    饶陷阱。”唐浮一边从包袱里翻出草药,一边运用灵力,用手掌聚气凝到二哥的腿伤附近。

    “这是?”唐成言跟唐连胜都微微惊讶了,他们虽然都知道唐浮是跟着奇人去学艺,但将灵修与医术结合,这等本

    事,还真是头一次见到。

    须臾功夫,唐连胜的断骨重生,不仅伤势痊愈,他扔掉拐杖,伸腿随意踢了那么两下,劲气更甚之前了。

    “浮儿真是好本事。此次你来,倒真能帮上大忙了!”唐成言一脸的喜悦,满眼都是宠爱地望着唐浮。唐浮忍不住也

    细细打量了一下父亲,较之当年,他确实老了许多,脸上皱纹横生,须鬓斑白,整个人也黑瘦了许多,所幸,精气神还是

    不错。毕竟父亲是武将,这些年一直修习武艺,身子骨倒还健康。

    正待他们一家人聚,还有许多话谈不尽时,就听门外来报,“启禀将军,四皇子殿下亲率援军,已到峡谷口。”唐

    成言大喜,拍手道,“浮儿一来,这好事便不断了,走!我等亲自去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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