濡湿粘腻的不适感重重划过杨初成的脸颊,在羊脂玉般的肌肤上留下了黏热咸腥的痕迹。

    她还是被迫醒了。

    不过她刚醒就后悔了。

    她一睁眼,竟看到一个无比巨大的兽头!

    不得不解释一下,称它为兽头仅仅是为了和人类的模样分开而已,但要说是兽,还真不算是。

    两枚斜上的玄金龙眼,流光四溢,瞳孔里流动着被揉碎的万千星辰,广阔无垠,像是九天银河落入清潭,美得过于夺目耀眼让人不禁有些热泪盈眶。长而细密,根根分明的龙须表面浮动着浅莹的光辉,明明处处玄色,但周身却环绕着无法忽视的光晕。

    如此美丽的一双眼睛下,却是一张可怖的大嘴和锋利的锐齿,在这颗庞大狰狞的龙头上,这双眼睛反而显得最格格不入。

    越美的东西越不禁看。

    这双眼睛看久了,心里便徒生出些不可名状的恐惧,它仿佛会吞噬人的肉体,摄食人的灵魂,把所有生灵都拖入黑暗深渊绝望里。

    杨初成只觉从背脊深处窜起一阵凉飕飕的寒意,她移开目光,不再看它的眼睛,转而看其他地方。

    这一转眼,便又是大惊。

    ----她...这是看到龙了!?

    杨初成一颗心颤悠悠。

    头长得挺像龙,但这身子....

    她曾经借来看的话本上也没见龙有那么多条尾巴呀。

    杨初成不知道该称呼它为什么,既然它长得像龙,姑且唤它为龙吧。

    她仍被它缠着,缠得严密,一丝缝隙都看不到。

    也许是从小对神话里“龙”的敬仰,才让杨初成竟在此刻暂时地忘了先前那女人正是惨死于她儿时崇拜之物,忘了她前一秒才因为那双独特的眼睛对它产生的排斥和恐惧。

    殊不知,刚刚她移开目光的举动,早已被这条“龙”看在了眼里。

    无数根粗长的怪条潜伏在黑暗的环境中,正张牙舞爪地从四面八方向中间那个娇小的身影靠近。

    黏湿的触角在空气中散发着危险毁灭的信号。

    它们逐渐靠近......

    逐渐靠近毫不知情的女孩。

    而那双美到极致的眼睛,悄无声息地操纵默许着这即将发生的一切,嗜血和疯狂在高贵神秘又阴冷森残的眼眸里一触即发!

    “唔....!!!

    杨初成整个身子刹那间被悬吊在半空,她未来得及发出呼喊,口中便被塞了一条粗长咸腥还在蠕动的黑色长条。

    黑色长条在她香滑软嫩的口腔里四处戳动,一边戳,长条竟随之发生了变化!变得越来越粗,越来越长,尖端处冒了一个蘑菇状的凸起,向上翘,条身几乎胀到把杨初成整个口腔塞满!

    杨初成近乎晕厥,美目紧闭,喉咙处的软肉也被这个怪条戳弄,腮帮子也快被撑破,又疼又麻,她感觉自己除了两个眼珠还能转以外,其他器官没有一处是属于自己的了。

    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想咳嗽,但每次都能被在喉间兴风作浪的怪条察觉到,次次都按住她想咳嗽的欲望,然后又重新挑起,反反复复,乐此不疲。

    她太难受了。

    感觉快要死了。

    唉,这样死了也好。

    比起先前那个女人,自己只是像现在这样”难受“地死去,而不是那般”疼痛地死去,这样一想,自己幸运太多了。

    人在非自然死亡的情况下,是想不到什么东西的,也没那么多情怀来回忆一生。

    正如此时此刻的杨初成,她想,死前至少让她看看周围是什么样吧。

    她费力地睁开眼,卷翘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眼底水润光亮,眼白微红,一副被蹂躏的可怜样。

    一张男人的脸,离她很近。

    还是一张极为好看的男人的脸。

    如果杨初成能挣脱缠在自己身上的怪条,她一定会用手揉揉眼睛,看看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当然,那只是如果,眼下的她,一睁眼,便被迫坦然地接受了面前多了一个男人的事实。

    那男人长得不太像玄鄞国的人。

    倒是有些像北边玄綦国的。

    教杨初成书画的老师就是玄綦国的浪子,金发绿眼,鼻梁高挺,肌肤胜雪,眉目深邃。

    这男人眼珠子倒是黑的,头发也是黑色的,只不过五官轮廓却立体优美,肤色冷白,眼尾处一颗黛痣,模样生得和雕刻出来的一样,可气质却不似凡人,也不似仙人,倒有些像传说中地下最深处,阴曹地府里恶鬼一样的阴冷气。

    配他这张完美到挑不出一丝错处的脸,论谁见了都会两腿一软,心喊:有鬼啊!

    杨初成也不太敢相信,但是遵循她的直觉来,眼前的男人,定是刚刚那条龙变的。

    这般魔幻的事情发生了,再追究其原因显然是一件很蠢且没有意义的事情。

    话说它如今变成一副人间男子模样,倒让她觉得有几分熟悉。

    为什么会熟悉呢.....

    杨初成心里泛嘀咕,浑身上下都开始不对劲了。

    连带这“不对劲的感觉”也有一丝熟悉……

    今天上午……

    ——杨初成猛地回过神!

    今上午围观外来使的时候,就是这种难以言述的不舒服!

    意识到了这点,杨初成仿若被人当头一敲!即便全身动弹不得,口中戳着硬邦邦的怪条,但她仍朝面前的脸看去!

    只是很可惜,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一直都在观察她,今天上午在龙辇里也是。

    当时她在人群里,离他很远,她看不清他,他知道。

    但是,他却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她。

    班大师唯一遗留的那幅图,画上便是她吧。

    不愧是班大师呵,光凭想象便能把她五年后的样子画出来,还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真好。

    找到你了。

    画中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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