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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多人

「梅花,梅花,開了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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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在继续。武男依旧暴戾,赵有才依旧常常在他的门前守望,冬竹则像是防止我逃跑

    一般,总是跟在我身边打转。

    有才仍会到我家来,但是面对的,是武男若有若无的敌意,冬竹明显的提防,以及我刻

    意的躲避。慢慢的,我见到他的次数少了下来。

    不知不觉,时近端午。这天早上,我送冬竹出门,顺便去买了大把芦苇叶回来。双手被

    占满,进了院子已经是气喘吁吁,屋子里却又一如既往地传来武男的叫骂声。我立刻扔下叶

    子,跑进去伺候他起床撒尿。

    淅沥沥沥沥......

    黄色的尿液在盆里溅起水花,不断有零星的液体洒在我的手背上。我一动不动地垂着头,

    麻木地聆听着那个声音由密集变得散乱。

    陆哥,春梅,我......

    当赵有才手提着一袋粽子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我正在捉着武男的阳具抖去残

    留的尿液的景象。

    妈的你个臭婆娘!越活越回去了!连锁门你都不知道!

    好面子的陆武男在这屈辱的时刻立即爆发,掀翻了我用一只手端着,本就颤颤巍巍的尿

    盆。臭气熏天的尿液当头浇下,顺着我的头发形成一条条水柱滴落,赵有才在这突然的变故

    中惊呆了。

    陆哥,你咋能这样对春梅!

    愣了一下,赵有才立刻将粽子丢在地上奔了过来,不顾我身上的污秽扶我起身,同时大

    声喝问。

    春梅?他妈的你知道把我叫哥,就不知道叫她一声嫂子?赵有才啊赵有才,你果然对

    她贼心不死!

    没有丝毫愧疚,陆武男狠狠盯着我俩,仿佛他变成今天这样,所有的错都在我们身上一

    样。

    陆武男!你咋会变成这个样子!

    赵有才满脸的不可置信。他知道武男的脾性变坏了,却从没见到过他如此恶劣的样子。

    我他妈变成什幺样关你屁事!你瞪啥瞪?你想做啥?老子教训老婆还要你插手啦?

    武男望着瞪大眼睛喘着粗气的赵有才,脸上全是不屑和挑衅。

    好,好,陆武男,你真行!春梅,跟我走!

    赵有才气得浑身打颤,抓着我的手就往门外走去。

    赵哥,你别......

    我挣扎着,他的手却像铁钳一般狠狠攥着我的手腕,带给我鉆心的疼痛。

    记忆中,他总是在任何场合保护着我,一起出去玩的时候,有他在,连夏夜的蚊子也近

    不了我的身。现在的他,已经愤怒的失去了理智,否则,是绝不会这样用力地握痛我的。

    是啊,一切都是为了我......

    我没再说话,默默地跟着赵有才走出了屋子。

    他妈的!我就知道你们不是好东西!狗男女!淫娃蕩妇!你们他妈的滚!滚的越远越

    好!一辈子也别回来!!!

    身后,陆武男的叫骂声不绝于耳,但此刻,我只感受到手腕上的痛。鉆心的,安心的痛。

    我们没有滚的很远,就进了隔壁赵有才的院子。

    到了房里,他才惊觉到我的手腕已经被握出肿印,忙不迭地放开我的手,不住道歉。

    没事。

    我低声说了一句。然后,谁也不知道该说什幺。

    我,我去给你烧水,你先洗洗。

    看我的头发仍湿漉漉的,赵有才念叨着,起身出了屋。刚刚他身上感受得到可以为我杀

    了我丈夫的勇气,而此刻,他却连我的眼睛也不敢看一眼。

    我身上污秽,不敢坐下,就站在那里打量着屋里的陈设,四处都十分简陋,唯独当中的

    桌子上摆放了一堆没用完的糯米、红枣和粽子叶十分的醒目。不多一会,赵有才端了一大盆

    热水进来,又去拿了毛巾、香皂,和一身换洗的衣服。

    我这只有男人衣服,你将就一下,先洗干凈再说,我去外面,水不够就叫我。

    他嗫嗫嚅嚅地说完,又退了出去。

    嗯。

    我轻应一声,也不知他是否听见。门被关上,开始脱去身上的衣服,就着热水,一点一

    点清洗着自己的身体。

    二十年前还光滑幼嫩的肌肤,在这些年里早已变得松弛、粗糙、还有几处疮疤。小腹上

    一道长长的疤痕是生冬竹留下来的。由于武男出事,生过这最后一胎,我连月子都没做,身

    上落下不少病根,女人该有的资本,也几乎已经全都丧失了。

    陆武男说的没错,都已经是老娘们了啊。

    这样的身体,这样的我,还有什幺值得他迷恋的呢?

    老赵,我好了。

    沖门外轻唤了一声,我透过窗子,看到赵有才把手上的抽了一半的烟扔在地上踩灭,起

    身走来。

    我没有拉窗帘,但是他始终都蹲在窗外,不曾回头看一眼。

    春梅,你......

    怎幺了?你不是说让我跟了你吗?怎幺现在又这表情?

    我用玩笑掩饰着自己的不自然。次在陆武男以外的男人面前赤身露体,我的心情是

    忐忑的。我甚至都不明白自己为什幺要这样做。

    春梅,我......

    你除了春梅、你、我,就不会说别的字了吗?

    我一步一步向他走进,抓起他的手,放在我的胸脯上。

    那里下垂的很厉害,早不复当年的饱满坚挺,但赵有才看向那里的目光却无比虔诚,虔

    诚的让我内疚。

    对不起,老赵,我已经不漂亮了。

    我喟叹。

    不,春梅,你永远是咱村里,不对,是全天下最漂亮的一朵花!

    嘴上说着,他的手却好像放在针毡上,一动也不敢动。

    扑哧!我笑出声来,还记得那会,你叫我小梅花,我叫你赵没才,到了现在,你

    叫我春梅,我叫你老赵。一切都变了。

    有些事,不会变的。

    赵有才的手终于动了,却是离开了我的胸,轻抚着我的脸颊。

    什幺都会变的。

    我笑着坚持。

    不,不会变的。

    他也笑了起来,紧紧抱住了我。

    爱抚、亲吻......

    很多年后,我再次尝试到了这种滋味。虽然是来自于另一个男人,我却无比的心甘情愿。

    春梅,你永远是我心里的小梅花,寒冬腊月也开不败的最美的小梅花,不会变的。

    呢喃着,那些年总是跟在我身后,在遇到危险时又会立刻沖到我身前的男孩,进入了我

    的身体。

    你知道吗?春梅,那时候我就跟自己说,这

    辈子,我只有李春梅一个女人。

    轻柔又灼热的话语在耳边蕩漾着,我的手抚上了他的背,双腿缠上了他的腰。我知道,

    在这一刻,贱货、蕩妇、下贱、不要脸......这些字眼都将永远背负在我的肩上,但是我清

    晰地听到自己的心在说:我,不后悔。

    老赵的每一道皱纹都在诉说着幸福,每一次喘息都透露着满足,每一下沖刺都好像要把

    全部的心意送进我的身体。我放肆地叫着,叫出已经十几年没有发出过的声音,叫出心底所

    有的不甘与委屈。

    武男说的没错,这老光棍确实是攒了不少存货,又是个童男,没一会就在我身子里交了

    枪。我抚摸着他脖子后面因为常年劳作鼓起的大包,笑着说他老了,不中用了。然后他赌着

    气又来了一次,但同样没多久便又败下阵来,换来我更加开心的嘲弄。

    玩笑,打闹。两个四十多岁的人却像是一对孩子,相拥着,赤裸着,一起回忆着以往的

    种种。即使说到嗓子哑了,也那样凝望着彼此,不离开一分一秒。

    我知道,这件事情对我来说,无关于欲望,无关于爱情,只是一场投降,投降于现实。

    我向生活卑躬屈膝,承认我已经坚持不下去,承认我已经放纵了自己,把自己交给命运去随

    意地处理......

    我知道,在这短暂的幸福过后,我的生活就会暗无天日。

    只是,对不起了身上这个男人。

    终究是要有结束的时候。当我穿着赵有才的衣服,缓缓地扒开门闩,拉开大门的时候。

    我想,我也许再也不会走进这个院子,见到这个男人了。

    身后的赵有才没有说话,但我感受得到他留恋的目光。我总归不是个果断的女人,没办

    法抛下一切,只有这唯一的一次,是我自己的逃避,也是对他的报答。

    吱呀......

    两扇门,缓缓地分开。在我面前的,是坐在轮椅上冷着脸一言不发的陆武男,还有站在

    他身后,满脸都是眼泪的我的女儿。

    妈......

    见到我,冬竹的脸上闪过一抹笑,但立刻被委屈和责怪所替代。同时,赵有才的身影又

    沖到我的面前,对着我的丈夫跪了下去。

    陆哥,是我逼她的,你要杀要剐都沖我来吧,别为难嫂子!

    他没有想到陆武男会守在门口,只是像过去一样,习惯性地沖出来保护我。即使已经相

    隔十几年,这习惯却依然没变。原来有些事,是真的不会变的。

    加上次知道我和武男成为一对那一次,这是他第二次称呼我为嫂子。

    坏蛋!

    早已抓在冬竹手上的半截砖头飞了出去,落在赵有才的额角上,血流如注。

    不準你抢我妈妈!

    冬竹又捡起一块石头丢了过去。陆武男注视着我,一句话都没有说。围观的人逐渐多了

    起来,他环顾一周,从轮椅里抽出一根藤条。

    跪下。

    他冷冷说了一声,我没有反抗,绕过赵有才,走到武男面前,下跪。

    啪!

    下就直接抽在了我的脸上,火烧一般的疼痛,温热的血液霎时流到嘴角。

    爸......爸!你别打我妈,都是赵叔的错,你别打我妈啊......

    冬竹愣了一下,立刻哭叫着扑向陆武男,去夺他手里的藤条。同时,赵有才又沖过来,

    护在了我的身前,与陆武男面对面对峙着。

    老赵,把冬竹带到一边去。

    我叹口气,对着面前佝偻却宽阔的脊背说。他回过头,深深地望了我一眼,我没说话,

    我知道他能懂。

    赵有才站起身,将挣扎哭闹的冬竹抱起,任由小女孩锋利的指甲在他脸上留下一道道血

    痕,缓缓地走到了一边。

    啪!

    第二下抽打,狠狠地落在我的额头上。

    啪!

    啪!

    啪!

    ......

    一下一下,鉆心刺骨,撕心裂肺的痛。

    围观的乡亲们指指点点,却没人敢劝阻。这个村子已经好久没有这样静过,只有小女孩

    的哭叫和藤条的抽打声......

    窗外的歌声犹自传来,丈夫的咒骂犹自不停。我收拾着衣物,不说一句话。

    脸上,手上的伤口都已经结了痂,开始慢慢地脱落。只是那痕迹,可能永远也不会消失

    了吧。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蝴蝶为什幺要变成花,也不知道梅花为什幺要在寒冬里倔强的开放。我只是现

    在才发现,未必长久的就是美好,也许有的时候,凋谢,才是安宁。

    行李终于装点完毕,夏兰的车也已经到了门口。我们沉默着,上车,离开,驶过赵有才

    的家门,驶出村口。

    后视镜里的公路逐渐地弄成一条细线,再也看不到那个孤零零的身影,只有一句句嘶哑

    的歌声,仿佛依旧萦绕在耳边。

    梅花,梅花,开了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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