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叙想。

    亲密的事也不是没有过,他们是合情合法的恋人,住个特殊点的情侣酒店而已,大概也无伤大雅。

    江医生胜在乱七八糟的影视资料摄入得少,眼不见心不烦,也就忽视了那些存在感太高的设施。

    而理论知识储备太丰富的沈医生显然没办法做到他那么淡定,他靠在沙发上疯狂地刷手机,走马观花连着看了三篇文献,都没能转移开注意力,冲掉脑子里那些诡异的场景幻想。

    浴室玻璃是透明的,水声是清晰的,而沈方煜的脖子是僵硬的。

    江叙洗完澡穿好衣服出来,擦着头发瞟了他一眼,“你去洗吧。”

    沈方煜闻声红着脖子点了点头,飞快从行李箱里翻出衣服,全程低着头没敢看江叙一眼,径直进了浴室。

    “……”

    都是要当爸爸的人了,还这么容易心浮气躁。

    江叙叹了一口气,把视线挪回平板上的新闻。

    半晌,浴室里的水声响起,他下意识用余光扫了一眼,终于明白了沈方煜刚刚在慌什么。

    浴室玻璃是单面透光的,也就是说,从外面可以看见里面,从里面看不见外面。

    ……靠。

    这回脸红的变成了江叙。

    他偏开脸,心跳略有点快,脸上的温度也有些高。

    桌面上放着之前买的水,他伸手去拿,打算稍微降降温,却一不小心碰倒了摆在上面的售卖品。

    江叙弯腰把东西捡起来,才发现好像是未拆封的药瓶。

    大概医生的职业病,他带着几分求知欲把那几盒药拿在手里看了看,瓶身上都是英文,江叙刚读到一半,突然发觉有点不对劲。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把东西放下来,沈方煜洗完澡,骤然推开了浴室门。

    江叙左手拿着一瓶rush,右手拿着一盒西地那非,和沈方煜面面相觑半晌,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沈方煜:“你在看什么?”

    江叙:“你为什么穿我的内裤?”

    沈方煜:“……”

    最后还是更社死的沈医生率先败下阵来。

    眼见着男人肉眼可见变烫的脸,江叙故作镇定地把那几盒东西塞进抽屉里,默默掀开被子,打算躺上床。

    结果床一晃悠,房间内的两人都沉默了。

    温暖的水床随着江叙的动作轻轻荡漾,后者骤然一惊,下意识攥紧了被子。

    男人手指修长,骨节清晰,抓着被子的样子,实在是很容易让人有一些不好的联想。

    “咳……”

    沈方煜清了清嗓子,眼神飘忽地问他:“能睡吗?”

    江叙瞪了他一眼,缓缓做了个深呼吸,劝说自己不要生气。

    沈方煜踟蹰片刻,绕到床另一头,轻手轻脚地靠了过去。

    不过很显然,床太敏感,放慢动作也没用。

    躺在这张床上就连打个哈欠,床都能晃个不停,偶尔翻个身,又会导致一阵更大的起伏波动。

    明明他们只是躺着什么都没做,却平白无故添了几分诡异的暧昧。

    江叙心乱如麻地闭了会儿眼睛,思绪也跟着胡乱蔓延着,半晌,他突然想起什么,提醒沈方煜道:“你刚刚好像忘了把我的内裤换下来。”

    他们俩身高体型都差不多,衣服的尺寸也一样,因为裤腰弹性不错,怀孕之后江叙也只是买大了一个码而已。

    男生的内裤无非就是黑灰蓝那几个颜色,同时塞在行李箱里,沈方煜拿错了也情有可原……但是他提醒完之后还不换就不合情理了。

    然而沈方煜颇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对他道:“我都穿过了……你还要吗?”

    不只穿过了,可能也有点轻微地污染过了。

    他刚才原本是打算换回自己的裤子的,但江叙和床直接让他把这件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而以他现在身体的状态下床去换……似乎和明着耍流氓没什么区别。

    没喝醉的沈方煜还是要脸的。

    “你穿的那条我也穿过的。”江叙还想挣扎一下把内裤要回来。

    说不清为什么,和沈方煜换着衣服穿这件事,让江叙的心口就跟羽毛挠过似的,有些说不出的耳热。

    “你就当送我了吧,”沈方煜蹭了蹭他的脖子,“我明天补给你个惊喜好不好?”

    “惊喜?”

    “嗯。”沈方煜稍微调节了一下姿势,把胳膊绕过去,想从背后抱着江叙睡。

    不料这张非常不通情理的水床又晃悠了起来,跟摇篮似的,颠得很。

    “……我不是故意的。”沈方煜说。

    江叙把脸蒙进被子里:“睡了。”

    他这样一蒙,恰好把耳根彻底暴露在了沈方煜的视线之内。

    江叙的耳侧很白,一点儿情绪就能把它染红,毛细血管丰富的耳垂红得最厉害,看起来就很软很好摸。

    沈方煜盯了好一会儿,目光有些发飘,没忍住把手搭在他的耳垂上揉了揉。

    “你干什么?”

    江叙先是踢了他一脚,又不满地往后撞了他一下,没想到波动的水床带着他不小心撞到了沈方煜的腿。

    温度有点高。

    空气安静了一瞬。

    而耳朵尖更红了。

    水床绝对是世界上最智障的发明。

    沈方煜:“这次真不怪我。”

    “你闭嘴吧。”话音从被子里闷闷地传出来。

    沈方煜也想闭嘴,却不知道怎么回事鬼使神差说了一句,“说起来,惊喜也是和水有关的。”

    江叙:“……”

    也不知道是因为沈方煜睡前这一句话,还是因为这张床晚上也晃个不停,亦或是不小心撞上去的那一瞬间触感是在过于真实而清晰。

    江叙破天荒地做了个少见的梦。

    梦里雨很大,汹涌的水沾湿了透明的伞,沈方煜哄着他帮忙把伞拿下来,还对他说,那就是惊喜。

    早上起来江叙对着自己的裤子沉默片刻,看了睡梦中的沈方煜一眼。

    梦很刺激。

    心情很复杂。

    认知也很崩塌。

    而柏拉图的感情,好像变质了。

    *

    但其实沈方煜的惊喜是一艘船。

    彼时他们正沿着海边散步,走着走着,江叙忽然看见了黄昏下的游艇。

    船不大,却装饰得很漂亮,白色的船身配着深蓝色的玻璃,七种颜色的彩漆泼墨大气,在船身上画出了一道巨大的彩虹。

    露天的甲板被橘黄的夕阳笼罩,在深蓝色海面上拉长的残影,寂静而温柔。

    风景太好,江叙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一张,沈方煜却忽然凑在他耳边道:“上去拍也行。”

    江叙放下手机,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后者翘起嘴角“本来就是租给你的,”他说:“惊喜。”

    游艇在水面上破开白色的波浪,夕阳一点点落下来,只剩下浅浅的夜色。

    江叙站在甲板上,微仰着头,星光浅淡,风吹过他的头发,舒畅而快意。

    “怎么会想到租船?”他问沈方煜。

    “想起我们一起唱过的那首歌了,”沈方煜的手搭在护栏上,看着江叙的眼神温情而缱绻,“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他说:“我们有了后半句,恰好今天补上个前半句,还没跟你一起坐过船呢。”

    清爽的海风让江叙的心情很惬意,听完,他少见地带着点调侃打趣道:“你私房钱很多?”

    租一艘游艇不便宜,况且还是这样一艘崭新漂亮的船。

    “我可不敢藏私房钱,”沈方煜笑着解释道:“霍成春他们家在m国开的就是渡船公司,我请他帮忙,拿了友情价。”

    “……”

    沈方煜的冤种兄弟碰上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好兄弟。”江叙评价道。

    “是啊,”沈方煜开玩笑道:“我们十来年好兄弟,我谈恋爱他不得随个份子?”

    江叙闻言目光颇带深意地瞟了他一眼,“之前是谁在妄自菲薄来着,你现在不要我去答应他了?”

    “不要,”沈方煜厚着脸皮道:“除了我,你再遇不上比我更好看更优秀的了。

    这人别人夸他他不好意思,自己夸起来倒是一点儿不脸红。

    江叙“嘁”了一声,“那要是你变心了呢?”

    “那更不可能了,我也遇不上比你更好看更优秀的了。”

    江叙偏开脸,悠悠道:“那可说不准。”

    “万一遇上了,那也和我没关系,就算真有更好看更优秀的,自然有更好看更优秀的人去喜欢他,这辈子我只和你谈恋爱,我也只喜欢你,这世上只有咱们俩是势均力敌,天生一对,希波克拉底他老人家来了都得夸一句的般配。”

    江叙让他一箩筐情话砸的找不着北,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希波克拉底可没时间来管你。”

    “还有,”他说:“你《白蛇传》看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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