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群带她去的是帝都外郭刚刚建好的一处别苑,尽一坊之地而筑,小桥流水,鸟语花香,更有精致的楼阁亭台,尽管这处消费比皇城里那些乐馆高出几倍,也有络绎不绝的达官贵人出入。

    今日刚巧有别苑老板新谱的曲与新编的舞,江子群携舒韵文在雅间里坐了,品着茶观赏歌舞。

    见舒韵文有些心不在焉,江子群不禁担忧道:“韵文,你怎么了?”

    舒韵文回神,掩饰道:“没什么……韵文只是在想,能建造管理偌大的别情馆,又如此精通乐理,此间主人想来必不是一般人。”

    江子群闻言笑道:“这别情馆从开张至今也没有人见过老板的真面目,只能见到一位年逾耳顺之年的老管家,事事请他定夺。”

    舒韵文惊讶道:“这可奇了,韵文想遍帝都,也想不出哪位人物有这般财力与才情能配得上做这别情馆的主人。”

    江子群道:“我竟不知在韵文心中,这别情馆之主竟是如此天人。”他有些促狭道:“韵文也许并非是在想象那位慕容馆主,而是在描绘自己心中的如意郎君?”

    舒韵文心里一动,面上确实佯作羞涩,拿袖子掩了脸,一副小女儿情态:“子群哥哥不要乱说啊!”

    江子群哈哈大笑。

    这日,二人在别情馆用过晚饭才离去。

    江子群把舒韵文送到中门,看她上了相府的轿子,又派了两个手下护送。

    舒韵文道了谢,然后径自上了轿。

    清水陪她坐在轿子里,见她神色沉沉,不禁开口询问道:“小姐你怎么了?是玩累了吗”

    舒韵文扯着嘴角笑了笑道:“怎么你们今天总爱问我怎么了,我看起来不开心吗?”

    清水摇了摇头道:“清水不敢……清水只是有点担心小姐。”

    舒韵文道:“傻清水,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只是玩了一天有些乏了。”

    清水这才放下心来,道:“回去我给小姐做点甜汤,早点休息就好啦!”

    舒韵文笑着应了。

    回到舒府,她先去正堂见过父亲与兄长,然后才回到自己的院子。

    重生一世,她还没能很好的在江子群面前控制自己的情绪。她的恨和怨被镌刻在灵魂深处,每次见到江子群,她就觉得心底有一把火在烧,有个声音在叫嚣着,怂恿着她,要她带着江子群一同赴死,同归于尽。

    但理智又在劝阻她,还有、还有心里那一点幸存的爱恋。

    截然不同的几种感情拉扯着她的神经,让她疲惫不堪。

    还是要继续呆在江子群身边,要离他更近一点。

    这一世,她一定要将这个人的狼子野心公之于众,让他身败名裂,为前世舒府上百口人偿命!

    她也想过这样与江子群拉进距离是否太过突兀,但二人自幼相识,青梅竹马,江子群对她也并非无意,凭二人的家世背景,只要江子群不起疑心,别人也难有开口插足的机会。

    想到这里,她心下又不禁思忖着江子群这个人。

    无论前世今生,江子群对她都可以称得上一句青眼有加。舒韵文也不是妄自尊大的人,这份青睐,如今细细想来,只怕还是因为她背后的相府。

    以江子群的野心,有偌大一座相府在背后撑腰,就算她貌似无盐,江子群也不会嫌弃她的。

    舒韵文冷笑一声,反正不过是一颗棋子,外貌如何实在不重要。

    她父亲舒雍这辈子只娶了一位妻子,膝下三子一女,她排行最小,全家人都宠她爱她,事事不肯亏待了她去。想想这相府,真正的核心,不是舒雍不是舒家三少,而是她舒韵文。娶了她自然也就得到了整个相府的支持与庇护。

    更何况,她也不止相府这一层背后关系。

    当今圣上对她亦是不薄,甚至因着她的关系对相府和舒家更为亲厚。这必然是跟上一辈,也就是舒雍这一辈有关系。

    舒韵文在心里一点点梳理着,现在想来,最有可能的就是跟她已过世的母亲有关了。她的生母在她出生一年之后因为体弱与旧疾,撒手西归,舒雍自此不曾再娶,偌大的相府内从此再无女主人。

    也许圣上曾经爱慕过她的母亲,旧人已逝,只得将一腔爱意转而变成对她的关爱,进而福泽整个相府。

    但也许,有更深的缘由……

    联想到恒岳山遇袭后,赵宴伯告诉她的那句皇家,舒韵文不愿意去想另一种可能。

    无论在什么时候,一旦她与皇家站在了对立面,那将变得非常可怕。

    皇族,是蒙在白骨堆上的光鲜外表,一旦涉足,只怕是万丈深渊。

    前世的江子群也是为了攀上这座白骨山的顶点而不择手段。

    而她,因为识人不清,让整座丞相府上上下下数百口人变成了江子群脚下的台阶。

    想到这里,她心里的恨又如同燎原火一般烧灼起来。

    痛又如何、万劫不复又如何,这一世她舒韵文要保住舒家,要让奸人伏法恕罪!就算要付出一切,她也在所不惜!

    “子群哥哥,谢谢你今天陪我出来玩。”舒韵文接过江子群递给她的风筝,笑得开心。

    江子群亦笑道:“没事。左右我不过是个闲散王爷,也没什么要务处理。这几日秋高气爽,正是出外游玩的好时机,辜负了好风景才是最大的罪过啊。”

    舒韵文佯装怒容,道:“哦?原来是不愿辜负好景,陪我玩不过是顺便?”

    江子群知道她一向跳脱,也总是纵容她的小性子,自然也知道怎么给她顺毛。

    他笑了笑,从手边拔下两根草,手指飞舞间,竟是将草茎草叶扭转打结,做出一只栩栩如生的翠色小鸟。

    舒韵文在一旁看着他的动作,脸上表情渐渐恢复平静。

    前世江子群也曾做过这些小玩意送给她,而那时的她更是欢呼雀跃,因为这廉价的小东西开心了好久。

    现在的江子群依旧这样哄她,可惜她已经不是那个会因为这些草制的小玩意儿而欢欣的小女孩了。

    当江子群把小鸟递到她面前时,舒韵文依旧完美扮演了一个收到意外礼物而惊喜不已的女子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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