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蒸馒头煮粥的空档,叶米跑去屋里窗台上把两个昨晚就洗好晾干的玻璃罐子拿下来。

    这是吃水果罐头剩下的罐子,其中一个还是她吃了景子恒婚前给的黄桃罐头贡献的,这种罐子拿来分装咸菜肉酱什么的最适合不过。

    张晓虹要走,叶米思考过后,觉得什么礼物都不如送吃的实在。

    干脆就决定早起给人家准备些方便携带的食物,让她带着路上吃。

    知青院粮食都是公共的。

    因着要走,张晓虹也没将自己今年分的粮食充进去,而是早早打包好准备全部抗回家,所以就不好再用大家的粮食给自己单独做一份带走。

    是以叶米料定她带了干粮也不会带很多,她这边再添上一份正好。

    家里有咸菜,酸豆角,辣酸笋,蘑菇酱,红烧猪肉酱等。

    除了红烧猪肉酱是叶米直接捣碎红烧肉做的之外,其他都不是她和景老师能驾驭的美食。

    两人根本不会做这种需要独门秘方的小菜。

    这些是邻居们送的,靠着景老师的好人缘。

    叶米记得张晓虹爱吃辣,她就给她装了一瓶辣酸笋,再装一瓶肉酱。

    一肉一菜配着白面馒头吃,很丰盛了。

    “对了,鸡蛋!”

    突然想到没拿鸡蛋,叶米连忙一溜小跑冲到鸡窝里,把里头几只鸡吓得鸡毛乱飞,摸出了三颗蛋。

    她家三只母鸡一天就下三颗蛋,从来不多也不少,规律得很。

    他们家鸡蛋都是不留的,全部当天吃完。

    叶米两颗,景子恒一颗。

    因为叶米需要长期补营养,要多吃鸡蛋。

    今天情况特殊,叶米决定省出自己的两颗蛋送给张晓虹,景子恒那颗直接给他蒸熟了放碗里,一会儿他起来会连着粥一起吃掉。

    快手快脚地准备好这些,时间已经过去将近半个小时。

    张晓虹十点的火车,未免错过班次,需要八点就从村里出发去镇上的火车站。

    没时间了!

    将东西全部装进篮子里,提着篮子,叶米从家里跑出去,直奔村口。

    现在去知青院不知道能不能遇上人,还不如去村口等着。

    张晓虹东西太多,一个人拿不动,她专门花五毛钱,约赶牛车的陈二叔在村口等着送她去镇上。

    叶米到村口的时候,没见着张晓虹,倒是看见了坐在牛车上,正无聊地和老牛聊天的陈二叔。

    “陈二叔。”她走过去,从篮子里寻摸出一个馒头给他:“刚刚出笼的白面馒头,你吃吗?”

    “米丫头啊。”陈二叔接过馒头大口咬了半个,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你是来等张丫头的。”

    “嗯,我出门晚了,怕去知青院找不着她,干脆来这儿等。”

    “那真是来巧了。”陈二叔看着远方,露出个笑,扬了扬下巴示意叶米看过去:“这不,你刚到人就来了。”

    叶米顺势扭头,果然看见一堆人影提着大包小包向这边走来。

    被簇拥在中间的正是张晓虹,还有苪书媛和陈泽涛。

    他们这对小夫妻也是今天要走,和张晓虹同一天,但不同一个班次,目的地也不一样。

    不过出于相互关照的心思,三人还是决定结伴一起走。

    这样会安全一些。

    看到叶米,张晓虹立即扭头和身边的人说了一声,然后快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停在她面前。

    “我还以为你不来送我呢!”

    “怎么可能?咱们可是好朋友。”叶米将篮子整个递过去:“拿着,这些是我给你准备的干粮,算临别礼吧,你留着路上吃。”

    “谢啦!”张晓虹接过,也没仔细看,只顾看着叶米笑,笑着笑着就红了眼眶。

    “别哭了。”叶米不太会劝人,只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高媛。

    高媛上来拍了拍张晓虹的肩:“收收眼泪笑起来,能回家是高兴事,我们大家都为你高兴。”

    “嗯嗯。”

    擦了把泪水,张晓虹用力点头,努力扬起一个笑脸,可是比哭还难看。

    下乡生活很苦,但能遇见这群同为知青的姑娘们她却觉得很甜,而且大队长和村民们也很照顾她们,现在要走了,又觉得其实下乡也没那么苦了。

    再怎么不舍还是得面临离别。

    叶米一直挥着手,直到牛车消失在视野内,这才和其他人一起转身离开。

    回归小田村。

    刚到家,叶米就撞上推着自行车准备出门的景子恒。

    “你去哪?”

    “有事要去镇上一趟。”景子恒看叶米领子没翻好,伸手给她整理了一下。

    “怎么迷迷糊糊的,连衣服都没穿好就瞎跑。”

    “我这不是急着送张晓虹嘛。”

    说起‘送’,突然想起什么,叶米拉住景子恒的衣袖:“你能顺道去个邮局不?”

    “可以,你要寄东西?”

    他这次的目的本来就包括邮局,顺路给小妻子寄个东西很方便。

    “等我一下。”叶米跑进屋里,从衣柜里找出一个小包裹,拿出去递给景子恒。

    “这是什么?”

    重点是要寄给谁,上面都没写附带地址的小纸条。

    “这个……”叶米垂了垂眼,有些不自在道:“是年礼。”

    见景子恒没听懂,她又解释说:“这不是要过年了,我寻思着得给你爸妈送点礼物什么的,别的东西我也没有,就这点拿针线的手艺,所以就给伯母做了条手帕,给伯父纳了双鞋子。”

    鞋码是她意外听景子恒提过,他码数和他爸一样,暗暗给记下的。

    叶米特意做大了半码,这样子可以保证穿得下,如果稍微有点大,里头套双厚袜子就行。

    “我……我随便做的,也不知道伯父伯母喜不喜欢。”

    生怕被嫌弃,小姑娘几根细细的手指头都快纠结成麻花了。

    怎么能这么乖呢?

    金丝眼镜后的清冷黑眸泛出几丝温柔,隔着手套,也能透出暖暖体温的大掌落在叶米脑袋顶上,稍微用力揉了揉,给她搓出个鸡窝:“爸爸妈妈。”

    “什么?”叶米疑惑地抬起头,没听懂。

    “我爸妈也是你爸妈,伯父伯母称呼错了,该叫爸爸妈妈。”景子恒强调。

    “我们是在说这个话题?景老师你点题能力不行啊。”叶米同学逮着机会就蠢蠢欲动想造反。

    呵……

    景老师冷笑一声,说:“人家吃饱饭才骂厨子,你这还没完成学业呢,就想跟老师讨论学术问题?”

    “没,就开个玩笑。”

    小脑袋一缩,秒怂。

    修长的指尖轻轻点点小姑娘的小脑袋:“点题,只要是孩子送的礼物,不管是什么,我们爸妈都会喜欢。”

    景子恒将包裹着叶米一片心意的包裹珍而重之地放好,又找来两根麻绳给绑住,确保不会轻易被颠掉,这才骑上自行车前往镇上。

    叶米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去,突然抬脚踢飞了一颗小石子:“骗人,我爸妈就不这样。”

    下乡第一年,叶米和家里呕着气,但每个月还是会想办法寄一封信回家,有时候还会寄点她在这边弄到的土特产,或者是她做的一点小玩意,想着给弟弟玩。

    但是每一封信出去都是石沉大海,连点水花都没能溅起,更别提回复。

    第二年,她还在寄信,只是频率从每月一封信变成了隔三四个月一封。

    因为她快没钱买邮票了。

    第三年,她不寄了。

    明白自己已经被家里放弃,写信回去也不会有人看,也许他们还会觉得她弄太多废纸回家占了他们的地儿,那干脆就让双方都清净点。

    这样她还能省点邮票钱,多给自己买两斤粮食。

    被景子恒逼着抄书那么久,书上有一句话让叶米感触很深刻。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联想到她自己身上,其实她对家人的死心,也不仅仅只是因为被迫下乡,而是她下乡之后家里人的放弃,才是真正寒了她心的主因。

    “叶米妹子。”背后传来一道有点腼腆的粗犷嗓音。

    叶米闻声扭头:“二虎哥?”

    来人是沈春水家的二儿子,沈二虎。

    “你怎么站院门外不进去啊?”沈二虎顺口一问。

    “哦,是我家男人刚去镇上办点事,我出来送送他。”叶米说。

    “这样啊……就……我……”沈二虎站在叶米家门外不走,一副支支吾吾的样子。

    叶米看出来了:“二虎哥是找我有事吗?”

    沈二虎连连点头,憨憨地笑了。

    “是有点事要麻烦妹子你。”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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