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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采采摇摇头:“不是这件事。”

    太子捏着纸张,神色茫然地问:“那是什么?”

    “沉狱牢。”周采采跟他对话也挑着重点说,避免长句和复杂的意思,尽量简单易懂,“我想去沉狱牢找一个朋友。”

    太子眨眨眼:“你有朋友在沉狱牢吗?”

    周采采点头。

    太子问:“沉狱牢是什么?”

    周采采:“……”

    她没有轻易放弃,坐直身子比着手势说:“就是把人关起来,不给饭吃,不给折纸玩的地方,很可怕。”

    太子皱眉,显然不喜欢这个地方。

    “我不喜欢。”他说。

    周采采摊手说:“我也不喜欢。”

    太子扭头去看站在床边为他整理被褥的人:“阿奴,采采想去沉狱牢。”

    名叫阿奴的老者着黑衣,瘦得皮包骨,双手都有刺环束缚着。他长相过于凶戾,让人害怕,却对太子极为恭敬,闻言回头道:“殿下如何吩咐?”

    太子说:“你带采采去一趟吧,我不喜欢她说的这个地方。”

    “老奴遵命。”

    周采采起身道:“那太好了,我们现在就去吧!”

    太子苦着脸道:“你要走啦?”

    “我去看一眼就回来。”周采采做发誓状,“殿下你先自己玩,回来我教你折纸鹤。”

    “那你们去吧。”太子说,“要记得回来噢。”

    周采采站在门边回首:“有阿奴跟着,我肯定会回来的。”

    *

    周采采从东宫出去时又是一番模样,斗篷披身,薄纱遮面,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她低垂着头走在阿奴身边,路过的宫女和侍卫同样垂首不敢多看一眼。

    沉狱牢在皇宫靠西的地方,牢里的重罪之人大部分都是修者,被废了星脉或是封印了力量,身怀秘密或罪孽,关在这不见天日之地。

    阿奴一路无话,在夜雪中把人带到沉狱牢,拿出太子的令牌,狱守便垂首放行。

    “殿下这是要找谁?”两名狱守随着二人边走边说,“需要我等指引吗?”

    阿奴回头看周采采,周采采轻轻摇头,他便道:“不用。”

    这两名狱守也是会看脸色的人,见此便不再多话,恭送两人朝深牢中走去。

    沉狱牢中阴沉湿冷,走过石阶看见闪烁的烛火,牢房十分狭窄,前排的牢房十分狭窄,每一根木柱上都写满了禁制咒文。周采采正打量着隔间里的人,忽然听远处传来惨叫声,吓得一个激灵。

    阿奴没什么表情地站在旁边,对此惨叫无动于衷。

    周采采被惨叫吓了一跳,抬头又被烛火映照着凶戾长相的阿奴吓一跳。

    她抬手摸了摸脸,朝前边走去。

    牢房里的人各个浑身是血,身上没一处是好的,新旧伤痕交替,看得人触目心惊。那些规模窄小的牢房,里面的囚犯都是曲缩身体的昏睡状态,越往后走去,牢房规模大了些,囚犯被铁链缠着双手悬吊在空中,抑或是被铁钉将四肢钉在地上。

    也有被下了阴阳咒的囚犯在地上打滚五指抓挠皮肤,从喉咙里挤出艰难的几个字试图求死。

    每一间牢房前都有两名狱守,见到阿奴和周采采时都会垂首致意。

    周采采看向最后一间牢房停下,里面的男人被折磨得很惨,却不是她要找的那一个。

    她不动声色地和阿奴离开沉狱牢,来到外边呼吸新鲜清冷的空气,轻吐一口浊气后,看向阿奴说:“多谢。”

    阿奴问:“姑娘找到那位朋友了吗?”

    周采采弯眼笑道:“看来是我记错了,那位朋友不在这,我还得继续找。”

    *

    北斗的冬季比帝要晚几日。

    在落雪之前,睡了快一个月的明栗终于醒来。

    东野狩仍旧坐在她对面,在低头查看手中信笺,陈昼也坐在原来的位置,正倒着茶水跟师尊说:“他出行在外不用本名,化名难找,不过最后一次离山是跟子息一起,说是去冰漠,可两人都没消息,明日我去冰漠再找一遍……哟,睡美人醒了?”

    陈昼单手支着脑袋看她,将倒好的那杯茶给明栗递过去。

    明栗看了看手中握着的石蜚,清凉之意自头顶浇溉,让她提神醒目。

    “你们在说哥哥吗?”她将石蜚放去东野狩身边,端着陈昼给的茶喝了口,太烫,抬眼朝他看去。

    陈昼歪头示意她放下凉一凉再喝就是。

    “帝都那位给你发了封请柬。”东野狩将信笺和请柬一起给她,“说是帝都发现北境三十三部落的人出没,请你过去帮忙清除。”

    明栗接过信笺看了看,是文修帝亲笔写的。

    她边看边说:“子息说哥哥没去冰漠,而是去了帝都。”

    听到帝都二字,陈昼不由想起那年乞巧节的谈话,心有不好的预感。

    “有点意思,他竟然不是让书圣处理,而是要我去。”明栗笑着扬了扬手中信笺,“这二位似乎终于走到互相猜忌的这步了?”

    陈昼屈指点了点桌面:“也可能是因为太子选妃,他想让你也去。”

    东野狩笑道:“陛下应该还没老糊涂。”

    “太子?”明栗眨巴眼看两人,“大乾有太子了?”

    东野狩说:“三年前立得太子,是陛下的第六子。”

    明栗想了想,没想起来,去看陈昼,陈昼在她睡着的一个月里疯狂补习缺失的情报,因此在她茫然看过来时淡定回答:“心智不全的六皇子上位了。”

    “噢。”明栗点头,心想师兄知道的果然比我多。

    “陛下怎么立一个心智不全的人当太子?”明栗说,“我记得他有病疾,撑不了几年。”

    想在死前为太子铺路这种事明栗不会相信。

    文修帝不是个傻子,他非常清楚无论自己怎么做,让一个心智如稚童的人站在那个位置,迟早会被人拽下来,又或者,全大乾都会阻止他。

    一个能让书圣衷心追随几十年的人,不可能连这点都想不到。

    陈昼问她:“这份邀请你打算如何处理?”

    “去。”明栗说,“去帝都看看陛下是怎么想的,三十三部落的人怎么能到帝都,顺便也看看那位让我哥刀山火海都走遍的帝都姑娘。”

    第87章

    东野昀曾有个很喜欢的姑娘,在外边为她闯刀山火海,一路把人护送至帝都后分别,回来时正值乞巧节,和周子息在城楼买醉,陈昼坐在两人中间被迫听了一晚爱恨情仇。

    酒过三巡,陈昼身边两人都醉得差不多,周子息已经躺下,被陈昼拦着不让去东阳找他师姐。

    随着东野昀越来越悲伤的低语,两人都扭头朝他看去。

    陈昼问:“那姑娘叫什么名字?”

    东野昀说:“姓楚。”

    周子息:“你连名字都不肯说,怕我们找她麻烦?”

    东野昀低着头闷声道:“不说是避免以后遇见给你们机会嘲笑我。”

    陈昼点着头:“这确实。”

    东野昀仰首又是一口酒:“我第一次觉得自作多情四个字这么丑陋。”

    明明这姑娘收下了他给的一切,答应了他所有,让他心动,却还是因为另一人回头看她一眼,于是她能义无反顾,抛下所有回到那个人身边。

    那我算什么呢?

    *

    东野昀自那日后就在北斗跟着父亲修行,与外边的朋友们都断了联系。

    白天去明栗的小院看看花草,帮她修剪后,又去七院找了不要的瓶瓶罐罐回来将花草都重新装饰一番。明栗就坐在檐下看他来来回回的忙活,抬手点着花丛里的竹席说:“这个不准动,我就喜欢在那休息。”

    东野昀抱着一大瓶花,闻言回头看了眼,对明栗说:“连晚上都爱睡那,难怪子息每次来都要唠叨你。”

    明栗只眯了下眼。

    “你就没想过,师兄不说,你也不说我,为什么偏偏就子息会说我?”

    东野昀将花放在院中的木架上,头也没回道:“北斗七院都知道他最崇拜你这个师姐了,何况我说了你也不听。”

    “哦,是崇拜啊。”明栗双手撑在地面微微后仰着身子,迎着暖洋洋的日光又道,“所以你就利用小师弟这点崇拜,告诉他我喜欢吃什么,然后骗他陪你出去打打杀杀?”

    东野昀惊讶地看过来:“你怎么知道?”

    明栗:“青樱说的。”

    东野昀听得满头黑线:“她自己不也这么做?”

    明栗轻抬下巴没说话。

    东野昀摸了摸鼻子,弯腰抱起一盆山茶花放在檐下,仔细摆放好位置后说:“是一些说了也没关系的小事,我有分寸的。”

    明栗没说话。

    “好吧。”东野昀真诚道,“我错了。”

    明栗转头看他刚放在身旁的山茶花问:“你今年出去都做了些什么?”

    这话让他想起伤心往事,东野昀在她旁边坐下,沉思片刻后答:“今年没有做什么,就是送一个人回帝都。”

    明栗扭头看回来:“那位让你深夜买醉的楚姑娘?”

    已经不记得自己昨晚喝醉说过什么的东野昀:“……”

    明栗好心提醒道:“你昨晚跟师兄说的,师兄回头告诉了爹,爹又跟我说了。”

    东野昀心中松口气,还好只有三个人。

    “昨晚子息也在,你们回来时还遇上了曲姨跟玉衡院长,青樱给了你解酒香,还有付渊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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